朱厚照正坐在车里生闷气,游泰不让他骑马。自己有两匹河西马,是去年生辰时父皇赐下的,除了在内校场遛过几次,还没正经骑过。

车外徐光祚正和朱祐枢吹牛,说是自己袭爵那天,戴义刚念完圣旨,西天便显出五彩祥云。

据他老娘说,那是自家积了功德,佛祖庇佑,日后徐家必将子嗣兴旺云云。

一队人刚过真觉寺,就看见路边三个举子模样的年轻人拦在路边打躬作揖,三人旁边还停着一辆驴车。

游泰刚呵斥了两句,朱厚照从车窗里探出脑袋。

原来这三个人要去西山永安寺,半道上车轴磕坏了,车上带着行礼行走吃力,瞧见朱厚照这里有车,看看能不能搭个车。

朱厚照一个人坐在车上正是无聊,便很是殷勤地招呼三人上车,顺便还瞪了一眼游泰。

游泰无奈只好允了。

三人上车向朱厚照致谢,互报了姓名,这三人都是进京参加明年二月会试的举子,来的比较早,礼部还未开始录名。

京城赁房太贵,会馆则是下半年才开始接待举子,三人便寻思着到寺庙里借住一段时间。

三人都是南直隶人士,年纪较长的叫顾鼎臣,苏州吴县人;另外两个年轻点的,一个叫徐祯卿,一个叫陆深。徐祯卿也是吴县人,陆深则是松江府上海县人。

朱厚照自称朱寿,家里是钦天监的,去城外圆静寺上香。

三人衣着普通,看着都不像什么有钱人家子弟,顾鼎臣衣服上还打着补丁。

朱厚照的车子虽不是太子专用的金辂,但也是宫中特制,宽敞自不必说,里面铺设也甚是奢华。三人一上来未免有些拘谨。

朱厚照把面前案几上的几何文稿扔到旁边座位上,从怀里掏出一副扑克牌,招呼三人一起斗地主。

几把下来,三人便把矜持扔到九霄云外,捧着一把牌跟着朱厚照一起大呼小叫。

行到广源闸,一行人停下来休息片刻。

朱厚照也下了车舒展舒展。

路对面就是广源闸口,朱厚照溜达过去瞧了两眼。

闸口约摸四、五丈宽,七、八尺高。闸口现在闭着,两边的玉河里都没有什么水。

闸旁立着一碑,碑上文字已有些涣漫。朱厚照仔细瞧了瞧,碑是至元年间郭守敬所立,讲述通惠河引水之事。

按上面的说法,当时广源闸口的水深可六尺,旱时开闸往通惠河补水,闸口以下水深可到四尺。

这样看来今年真是旱得厉害,旁边吴昊却说往年不旱,玉河的水也过不了一尺。

朱厚照问为何,吴昊便带着朱厚照绕到碑后,碑的背面刻着一幅图,吴昊解释说,当初前元定鼎,修通惠河连接通州运船,也是因为缺水难行。

后来郭守敬自昌平白浮泉引水,向西绕行五十余里给通惠河补水,槽粮方得入大都。

后来太祖定都南京,通惠河便被废弃了三十多年。后来再想开通,河道多已堰塞。

吴昊说起郭守敬也很是敬佩,“史书上记载,白浮泉至瓮山泊落差不过四丈,但中间多山岭,群臣皆言不可行,唯郭太史独辟蹊径,向西逆流而上,穿行山谷五十余里不差分毫,实令我等汗颜。”

朱厚照点点头,摸了摸碑上的引水图,问了一句,“堰塞了再开挖便是,图都是现成的,吴先生为何不将此事上奏朝廷呢?”

吴昊有点尴尬,“永乐后,本朝历代先皇山陵俱在昌平天寿山,朝中曾有人说起此事,群臣以为引水西流有损天寿山风水。加之通州往京师运粮车马均属朝中势力人家,多有阻挠...”

“切,朝里哪还有比钦天监更懂风水的?只怕是没胆量揽这个事吧!”朱厚照鄙视了一下吴监正。

一行人继续西行,小半个时辰便望见前面烟波浩渺的水面。

此处据永安寺尚有十里路,朱厚照便让车驾将三个牌友送过去,自己则趁机爬上了马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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