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260年6月2日,正是三国末期,整个中原大地被划分成了魏、蜀、吴三个国家鼎足而立:北方的曹魏政权最为强大,由魏王曹操建立,已历经三世,但不久之前却被家臣司马氏政变夺权。西南的蜀汉,开国之君是刘备,在与吴国的战争后病亡,托孤于丞相诸葛亮。诸葛亮死后,如今只剩下一个昏弱之君刘禅。东南的吴国,奠基者是孙坚,大部分时间都偏安一隅,存在感不高。三个国家屡屡战乱,彼此各不相服。
然而,此时的魏国王宫中,一切却剑拔弩张了起来。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我宁可死,也不愿坐困受辱,还请各位爱卿助我一同讨贼!”
说这话的正是魏国第四位皇帝——年仅19岁的曹髦(máo)。而他所提到的“司马昭”,正是如今一手遮天,把持朝政的权臣,也是逼他成为傀儡的始作俑者。
话说司马昭的父亲司马懿,之前装疯卖傻,扮演了几十年魏国的大忠臣,终于还是在自己七十岁时发动了“高平陵政变”,大逆不道地窃取了梦寐以求的魏国大权。而司马昭的哥哥司马师更是亲手废掉了前任皇帝,扶植曹髦顶替。之后司马懿和司马师相继病亡,大权传到了司马昭手中。
自从上任第一天起,曹髦便对司马家充满了怨恨与警惕,也学起了司马懿的“隐忍”之术——收敛锋芒,却藏剑于心。
曹髦十分努力上进,经常前往太学与众学者一同讨论《尚书》、《易经》等儒学经典,而他的学问与见解也令很多学者都自愧不如。但他虽然博学,却有一个致命缺点——急躁而缺乏耐心。每次召见大臣都恨不得对方能够立刻站在自己面前。所以他的重臣们都得备好车马、随时待命,一经召见,就得马上一路小跑地前往。
也正是因为这个缺点,才让他此时急不可耐地想要除掉司马昭。
“当年司马懿推翻了我们曹家,如今我曹髦也要以牙还牙!你司马家能做到,我一样能做到!”
于是曹髦穿好盔甲,登上战车,大声疾呼着就要冲杀出去。
手下大臣拦路死谏:“陛下不可冲动!如今兵马钱粮都在司马昭手中,朝中的文武官员也早已为他所用。我们兵又少,武器又弱,如何以卵击石?”
但令他没想到的是,那些久经生死的老臣都害怕的司马家,这位十九岁的皇帝却不怕,那么多人都选择向现实投降,这位十九岁的皇帝却还没有放弃——可见他并非那些软弱的亡国之君所能相提并论。
曹髦果然不听他的劝阻,头也不回地领着身边仅有的侍卫冲上了街,直冲司马昭的府邸。
杀!!!
震彻天地的喊声回响在魏国的土地上。
都说杀红了眼,然而此时的曹髦虽然还未与敌拼杀,却也已红了眼。他的心中只剩下取司马昭性命这一件事,所以无论路上惊慌的百姓还是左右生死与共的下属,他都无暇注意,只是一路策马飞奔。
突然,前方战马一阵嘶鸣,整个队伍都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曹髦勒动缰绳,驾马向前探去,只见一个面露凶光的将军挡住了去路。
此人正是贾充,司马懿的心腹。他看到披甲带剑的曹髦起先也是一惊,不过立马恢复了冷静,命令手下开始作战。
于是双方你来我往,刀剑相向。然而兵力悬殊之下,曹髦一方逐渐不支。
眼见左右所剩无几的将士一个接一个倒下,曹髦只好亲自拔剑向前,然而贾充的将士却都不敢对他兵刃相向,甚至有人弃剑而逃。
于是战局又开始向曹髦有利的一方转变。
眼见无人敢于出手,贾充突然叫道:“成济何在?”
“末将在此。”队伍中出现了一张坚毅的面庞。
“司马公平日厚待你们这些死士,可知为何?”
“就是为了今天!”成济边说边拿起“戈”——一种尖锐的长柄兵器,向曹髦走去。
“逆贼,你敢?”曹髦怎么也无法相信,自己这句话还没有说完,就有一股热烈的东西从身体里喷溅而出,紧接着就动弹不得了。
“皇上死了,皇上死了!”左右大惊失色,百姓惊嚷叫喊,整个街市顿时乱做一团。
——自古弑君者虽然不少,但敢当街弑君的却没有几个。
听闻此事的司马昭惊慌失措地赶往现场,一把扑到曹髦的尸体上嚎啕大哭。
“臣有罪!臣有罪!臣不能保护好国君,以致陛下枉死,还有何面目面对天下?”说罢哭到晕厥,醒来后还一直说要追随曹髦而去。
司马昭是虚伪的,他的表情与内心总不能完全一致——明明比谁都高兴,却还要假惺惺地演上这一出,之后还要例行公事地召集群臣审理本次弑君一案。
当尚书建议严惩贾充时,司马昭立刻瞪他一眼以示威慑:“贾充是我的心腹,先生还是令谋处置吧。”
于是只好让成济当了替死鬼:谋弑皇帝,大逆不道——夷灭全族。可怜他对贾充和司马昭忠心耿耿,言听计从,最终却落了个全家死光的下场。
而曹髦的一生也在这最后的轰轰烈烈之中落下帷幕。虽然他没有得偿所愿,也无法挽救魏国的灭亡。但他的胆识与气魄却留在了整个青史。毕竟那么多帝王将相,能如他一般敢于反抗强权命运的却寥寥无几,更何况年仅十九岁的他直至战死都不曾有丝毫畏惧,始终勇往直前。
虽然司马昭成功反杀了曹髦,权位越坐越稳,但内外的威胁还是令他不敢放松:国内忠于曹氏的旧臣不断发起叛乱,恨不得杀尽司马氏全族;西南一方,蜀国的大将姜维不断侵扰,始终蠢蠢欲动;而在东南,吴国也于不久之前联合曹氏叛臣诸葛诞从淮南发起进攻,还是司马昭自己亲自征讨,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平定。诸葛诞自始至终都忠于曹氏,虽然兵败身死,但手下剩余那几百军士也个个都是好汉。面对司马昭的招降,他们整齐列队,宁死不从。于是司马昭下令将他们一个一个杀掉,每杀一人,就询问后面的军士投不投降,结果直到杀掉最后一人,也没有收获一句软话。这种风骨让司马昭在钦佩感动的同时,不禁也倒吸一口凉气:“曹氏忠臣,骨头都这么硬啊!”
不过幸运的是,他也有忠于自己的左膀右臂。除了贾充之外,还有两位神机妙算、料事如神的王佐之才:一位名叫邓艾,另一位名叫钟会。
邓艾,生来口吃,一直为外人所看不起。之前不仅终日郁郁寡欢,也无法得到任何升迁的机会。直到遇上了司马昭的父亲司马懿,他的人生才发生了转变。司马懿很赏识邓艾的才华,坚持破格提拔,才给了他在仕途上展露头角的机会。而邓艾也没有辜负司马懿的期望,屡次打退西南边境蜀国的进攻。姜维已是名将,然而却始终不是邓艾的对手。可以说,魏国西南边之所以能够长治久安,邓艾功不可没。
对比邓艾的曲折,钟会则是顺风顺水,年少时便才能卓著,广有贤名。当年司马懿篡取魏国政权后,有少数忠于曹氏的臣子因害怕被清剿而逃往蜀国,一心想要北伐魏国的姜维便找到其中一位将军询问虚实,对方说:“司马懿刚刚取得大权,不得不应对复杂的形势,所以对蜀国不会构成威胁。倒是有个叫钟会的,虽然年纪轻轻,却足智多谋,恐怕才是你们将来最大的祸患。不过像他这种才智非凡之人,必定不会甘于只为他人效命,而那些掌权者也同样不敢真正重用他,所以他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不得不说,从钟会的最终结局来看,这位将军看人真准!
司马懿死后,钟会便成了司马昭身边最重要的谋臣,助他打胜了很多重要的战事,包括平定诸葛诞。司马昭也对钟会十分信任,重要的事情都会找他商议,将他比作自己的“张良”——前代汉朝最重要的开国谋臣。
不过钟会虽然一向自负于才华,却在不久之前吃了暗亏。
原来,他经常听到世人称颂有位名士叫做嵇康,一直心向往之,终于亲自上门拜访。
然而这位嵇康见到他后,不光从头到尾翘着个二郎腿,丝毫没有接待之意,还在他要回去的时候挑衅说:“你兴高采烈地来到我家不过是因为听说这里有你感兴趣之物,现在垂头丧气地离开也是因为你看出了这里没有你感兴趣之物。”(何所闻而来,何所见而去)
钟会听后更加愤恨。
嵇康何许人也?——竹林七贤之一。
何为竹林七贤?——当时的魏国盛行虚无玄学,讲求随心所欲,轻蔑礼法,空谈阔论。简单来说就是耍个性:你的所作所为越奇特、越古怪、越叛逆,你就越受欢迎。如果还能在光天化日之下发一些疯癫,做一些常人难以启齿之事,那么恭喜你,距离在全魏国“走红”已经不远了!
而在这个价值体系下,很快便诞生了受到世人推崇的七位“问题青年”,号为“竹林七贤”。他们以荒诞的思想作为座右铭,以怪异的举止作为处世标准,很快便打出了名声。
而在这七人中,除了刚才面讽钟会的嵇康,这“第二贤”便是他的好友阮籍。
让阮籍成名的第一件事情便是——下棋。当然,肯定不是普通的下棋,而是在他母亲去世当天下棋。
在古代那个重视“孝道”的社会里,尤其之前以“儒家”为本的汉朝,甚至提出了“父母去世,守孝三年”的要求。所以阮籍这个举动在当时看来无疑十分有个性,甚至是离经叛道的。
就连他的棋友都不好意思了:
“改日再下吧,我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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