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您不是常说,男儿应该有四方之志吗?我已经二十岁了,许多像我这样的人,都在征战、戍边,为什么我就不能到各地走走,去您要去的那些地方呢?”司马迁坚定地说。司马谈听了儿子的话,点了点头,表示理解。此时,马车已经到了家门。进了书房,案几上摆着一幅“天下道路图”,上面标有长安到全国各郡县的交通要道。司马谈指着其中的一条道说:“我们就从这里出发,先到楚都江陵,然后渡江去长沙,再绕道会稽,访问吴越故地,最后去齐鲁,探访泗上,然后顺黄河回长安。这一带史料丰富,当地父老见闻极广,只要我们取舍得宜,一定能获得许多真实的信息。”他身旁的中年汉子姓王,是龙门人,熟悉各地风土人情。司马谈约请他作为司马迁远游的伴侣。司马迁看着书房的木阁轩窗,即将离家远行,收集史料,内心对家园有些依依不舍。司马谈看出了儿子的心情,安慰他说:“子长,大丈夫四海为家,不必过分眷恋家里。这次南游江淮,北涉齐鲁,你要找汉兴以来的史料,也要搜集黄帝、尧、舜、禹、商周的遗闻轶事。齐、楚、燕、韩、赵、魏、秦的史料,都要细心考察、收集,不可疏忽。”“爹,我会遵照您的吩咐,每件遗闻史事都会做详细记录的。”司马迁回答道。“你的行装已经收拾妥当了,江淮地方不太冷。王叔是走长远路的人,你要听他的话,不可任性。到了江淮,如果遇到上京的差官或商旅,记得给家里捎封信,好让你母亲放心。”司马谈叮嘱道。王叔也在一旁安慰说:“太史,现在天下一统,州郡畅行,道路安宁,请太史夫人也放心好了。”一辆马车驶出了太史府,车上坐着司马迁和王叔,他们要去远行收集史料。王叔在马车上挥了一鞭,马车叮叮当当地向长安东门驶去。出了东门,他们沿着渭河走了一段路,看到两岸的农家正在播种早春作物,绿油油的幼芽吐了出来。他们沿着驰道走了两天,遇到了一场雨,只好在渭水边找了一个农舍避雨。马车停在一所窑洞门前,他们遇到了一位披蓑衣的老人。王叔迎了上去:“老人家,我们是走远路的,想借您的地方避避雨。”老人笑着说:“别客气,只要不嫌弃窑洞小,就请进来歇歇脚。车和马可以赶到豆棚瓜架下。”他们进了窑洞,老人为他们煮了一壶水。司马迁感激地说:“多谢老人家。”老人摆摆手说:“不客气,你们走远路,赶上雨天,先喝口水暖暖身子。”司马迁好奇地问:“老翁尊姓?”老人笑道:“我是田野农夫,不记姓氏,世居渭水,别人都叫我渭翁。”王叔好奇地问:“渭翁一直在这里居住吗?”老人点点头说:“是啊,我家世居于此,我祖父曾随高皇帝打天下,后来辞官返里,解甲归农,就世世代代守住这条河过日子。”王叔又说:“渭翁真是勋臣之家啊,为何不到长安谋个官职?也不至于长守荒村。”老人摸了摸胡子笑着说:“我爱的就是这荒村,还有这条渭水。你们看,这窑洞背靠青山,面对渭水,左边是豆棚瓜架,右边是渔网扁舟。雨过天晴时,我可以驾着小船出去,晚上回来在灯下品一壶美酒,吃几尾鲜鱼,再邀请邻居们来抚琴弄瑟,纵谈古今。这样的生活比当官自在多了,三公九卿也未必能享受到这样的怡然自得。”老人指了指门外说:“这条河不仅是我们世代的衣食之源,也是许多兴亡的见证。”此时天已经放晴了,司马迁告别了渭翁,重新上路,沿着驰道向南行去。这条驰道就是以前的秦楚大道,从这里一直可以到达江陵。驰道虽然宽有五十步,但路面已经有很多倒塌的地方,有些地方甚至被切去一块,被用作农家的园围。每隔三十几步,就有一棵古松笔直地站在道旁,就像一位护路卫士。他们穿过了蓝田,翻过了秦岭的东段,到达了武关。武关以前北边属于秦国,南边属于楚国。据当地人说,一百年前楚怀王就是在这里被秦国诱捕的。当时,秦相张仪跑到江陵去欺骗怀王,诡称只要楚国与齐国断交,秦国就愿意送六百里地作为“谢礼”。怀王果然上当了,与齐国断交了,但后来不但没拿到一寸土地谢礼,反而遭到了秦国的进攻。没过多久,张仪又玩了个把戏,约怀王在秦国的武关会盟,怀王又一次上当,被骗到了关前。结果怀王的马车刚进武关,秦军就突然关上了城门,把他押送到了咸阳,最后忧愤而死。过了武关,跨过钧水和湍水,他们走了十几天的山区小道才到达宛城。马车轰隆隆地驶过护城河上的木桥,城门口写着斗大的“宛城”二字。进城门后,大约走两箭远的地方就有一座石坊。穿过石坊,再过三岔路口,就是熙熙攘攘的闹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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