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陆陆续续已经有人在廊桥上碰头,说的都是,“福阳现在成了本县最大地主了。因为只有他一人能把租子收到临县去。”其实茶洋这个地方虽然归东屏管辖,其实离溪宁县倒更近些,与廊桥村几乎就隔着一座山,只是山太陡峭没有路阻隔了两地,所以去茶洋倒要往棠溪乡方向走,绕路前往茶洋。
说着话廊桥上就聚了三十人,大大小小的板车、牛车停在桥头,本来收地也不需多少人,可王振岗不打算在茶洋村住了,自然要把仓里的粮食给卖了。这些都是去帮拉粮食的,唯独蔡铨不同,虽然年纪轻轻但他是来写田契的,这年头识字的少,能写的一手好字的更少。他是村里唯二写字好的,老童生蔡赐写字不错,早年有写契书也是找他,可他写字总要照着旧样式抄,不仅容易抄错还常有错字。蔡铨不同,他不需抄,所有字就在脑子里,拿起笔就能写,地界从那儿到某地他总能记得清清楚楚,极少出错,有了这本事村里有写契书几乎都是找他了。
按理这样的能人可以攒下点钱,可他好赌,拿来的润笔费总会送到赌桌上,至今没有钱盖房子自独自一人住在石寮内。他喜欢穿一身长衫,只是那长衫穿在身上看着小了许多,大大小小的补丁看起来像是一件百衲衣,斜背着一个蓝布包让自己看起来更像个书生。
轿子走到廊桥中间停下,“乡亲,福阳老爷家怎么走?有空闲的话劳烦临个路,我们是来接陈家少奶奶的。”边上还跟着一个兵丁,背着一杆长枪,停下只为了问路。兵丁是陈大寿的手下,派来给儿媳做护卫的。
不需说,领路这活自然落在张福顺身上,谁叫他是‘老蔫’呢。不多时张福阳全家出来相送,去茶洋的人只有张福阳、福诚、福永三兄弟以及张敬祖、敬轩五人。
出发时天还黑着,到了邪风坳,太阳已经高高挂着,只晒了一会热的人走不动道,而邪风坳常年有风,风大时吹的人站不住脚。走了一路正是热时,一到这儿,清风拂面带来阵阵凉意,在这儿歇脚极好不过了,张福阳吩咐众人在一片树荫下乘凉。
“爷爷我热。”桂儿隔着轿子喊着。
张福阳道:“爷爷抱你下来吹吹风好不好?”
桂儿脆生生回:“好”
张敬仪却不肯,这风大,轿子内又热,小孩子一热一凉吹上一会就病了。张福阳本就宠溺外甥女,一听受风容易着凉也哄着不让她下轿子。到了这父女就该分道,张福阳本意是想着送她们到乡里再辄道回来。
张敬仪道:“再往下半里地就是村庄了,没多少路就有人家,到了这也就没事了。茶洋路远,你们还要赶着回来,要是误了时辰,晚上回来黑灯瞎火的路上不好走。”
“是啊!福阳老爷,”兵丁拍了拍枪杆子,“我这枪也不是白拿的,枪子一响,十里外的‘人熊’都得吓破胆。”尽管兵丁胸脯拍的‘啪啪’响,保证能把人安全护送到家。可张福阳还是不放心,他二十年前也以为有枪在,就谁也不怕了,可他这些年他收租、买田走了多少地方,见过许多人许多事,让他明白枪在有的时候未必管用。后来他出门总带着枪,可从来都是藏着的,从不拿来显摆。恐吓老实人用不着枪;真遇到敢于搏命的悍匪,拿着枪反而死的更快。
可敬仪说的没错这么远的路,带着一队粮车走夜路不安全,“胜楚你过来,跟着敬仪,送她到家了,你就回村里告诉老太太。”
“行知道了叔,你就放心吧。”张胜楚满口答应,张胜楚与张敬祖算是堂兄弟,与张福阳是同一支下来的,不过他们家败的早,好在张福阳看着同一个太爷下来的份上多有帮衬,就算再败家现在还能种着自家地,不至于要靠租田。因为这个张胜楚虽然比张敬祖大些,但总跟在他身后混事,对张福阳吩咐的事从来都是一五一十的办,从不敢有半分折扣,因为这个老太太看着也颇看重他,可就是爱赌这事被老太太逮着说过好几回。每次说都有回应,可一旦赌气来哪顾得了这许多,老太太还常说是敬祖把人带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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