亓官初雪这一次,是真的离开了。

她径直向着安庆城的方向而去。夫蒙令洪远在幽东三国,可王兆却走不远,她此去便是要闯一闯九垓宫,杀了王兆,再回灵洲城等封之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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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世间,只要报了阿鬼的仇,商寂平安顺遂,她便再无牵挂,届时,天大地大,她亓官初雪是谁有什么要紧,只要能陪着她的情郎,为他每日里做上几饭几汤,从此他去哪,她便去哪。他本就是为将为相的大人物,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是出江湖还是入宦海,哪怕上天入地,都由他。

那时,“拈花落剑”绝迹于江湖,她便不再是那个到处被通缉的女杀手,他也不再是翊卫司抓她的指挥使大人。

她和封之信之间便再也没有无法逾越的鸿沟。

至于她杀过的人,流过的血,她自会报还给国家,待杀了王兆,她必会寻得机会,杀了夫蒙令洪,血祭师父和那些死于他铁骑之下的无辜百姓。

届时。

恶人已除,大仇得报,血债已血偿。

届时。

她就只是潸潸,一个普普通通的潸潸,封之信属意的潸潸。

***

她算着日期,尚有时日,便骑马南归,一边想,一边不自禁催着马儿快些走,恨不得立时就能到安庆城,闯入九垓宫,杀了王兆,她便可以尽快到灵洲城去见她的情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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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的安庆城依然花天锦地,五光十色的灯笼照着庆河两岸的软红香土,灯红酒绿的越发醉人眼了。

亓官初雪回到家中小睡了一会,此时出来寻了点吃食,顺便在街上溜达了一圈。

九垓宫她大约去过那么十几次,玩嘛,总要玩点刺激的,皇宫大内,紫禁之巅,气势磅礴,高出云表的,最适合她这种人……调皮捣蛋,挑战权威。

于是她轻功练成之后,有那么一两年,她不是要在御花园的树上刻几个王八,便是要在御膳房的锅里放几坨粑粑。更甚者,有一次,她三更半夜将一颗响炮,扔入了圣人居住的内院,当时,整个九垓宫都要炸开锅了。

她此刻想,当时幸亏那王兆不在圣人的内院,否则,自己该当是有路去,没路回了。

今夜再去,她说什么也不敢托大了。

***

她回家中规规矩矩的乔装打扮好,穿过南安区的繁华,从莱阳河遁入白塔区的幽暗,又悄没声息的跃入九垓宫的高耸,寻无人之境换好夜行衣,戴好遮面巾,顺着她当年走过多少回的路线,飞檐走脊,一路向东,想直抵圣人居住的福麟殿。

路过圣人议事的德兴宫时,亓官初雪却停住脚步。

就见大殿正前方,跪着一人,身穿紫袍,头戴金簪乌纱。

亓官初雪就觉得这背影有几分熟悉,悄悄绕到正面一看,居然是封长清。

***

她本是来杀王兆,其他人与事,她才懒得管。

然而封长清毕竟是封之信的父亲,她本着爱屋及乌之心,俯身注视,想看看这个老犟根怎么会在初更已过,还跪在圣人议事殿门前,关键是,据说,圣人早已不议事了,大小国事,早都在王兆把持中。

就连商寂买通史官,得到的内廷情报里都说:上每视事,则兆立于侧,政无大小,皆与闻之。天下大权,悉归中官,黜陟杀生,决于其口。

那这老犟根,却是为何?

跪了一会,就见有小太监一路小跑而来,跑到封长清跟前,亓官初雪运起内力,就听小太监小声说道:“尚书大人,圣人他老人家已经移驾寝宫了,您还是请回吧,再跪下去,圣人今夜也不会传您问话了。”

封长清声音沉着,说道:“还请回禀圣人,平洲城已重回我天汉版图,此时正是重新布防的最佳时机,老臣已有方策,定能将敌兵阻隔在国界之外。”他见小太监脸露难色,又说道:“宛剌夫蒙势力荡平幽东三国,定会重新入侵我天汉,届时绝不会再像上一次,只取一个平洲城而已,此时若不布防,一切晚矣。”

原来这个铁方头,是在恳请圣人准他步设防线。

小太监弯腰哈背,喃喃说道:“封大人,这些话您昨日,前日,前前日不都来说过了,您这又是何苦呢?”

封长清叹了口气:“还请容禀圣人,老臣就在此长跪不起,老臣是为江山社稷跪的,只盼圣人一见。”

小太监见劝不了,摇头叹气退走,传话去了。

亓官初雪心中暗笑,父子俩在“长跪不起”这件事上,还真是将门出虎子,倔得不用看脸就知道是亲生的。

她看了看月色,刚要起身,想到福麟殿看看王兆和圣人的关系到底是不是真如商寂所说,忽听下方院中有刀剑划破空气的微声。

她心中一惊,此时整个德兴宫前院能成为目标的只有两人——自己和封长清,她低头一看,果然有一黑衣人正举剑朝封长清的背后刺去。

她想也没想,摸出一枚峥嵘箭扔向黑衣人。

“当”的一声,峥嵘箭居然没能打在黑衣人的长剑之上,而是掉落在地。

原来黑衣人看到峥嵘箭射来,竟然空中转身,收剑退了回去,几个纵身,消失在黑夜里。

亓官初雪一时被那黑衣人来去的速度所震惊,这世上,真的有比她还快之人。

***

四围,忽然有人尖声喝道:“什么人。”话音还没落地,宫墙殿顶,已经出现了十几个身穿宫花棉袄,头戴簪花的护卫。

男护卫。

看身形确实是男护卫,各个魁梧,身长八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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