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壤教会半神主教卡德里温,未经准许非法侵入苏尔霍伊德境内,依法格杀。”

亚德巴赫冷眼相看,下达审判。

李由把视线投向卡德里温,大梦的世界里,两人遥遥对视。

“李由对吗?我那两位同事还真是劳你费心了。”卡德里温笑着说。

李由却皱着眉,没心思理他。

世界合拢,仿佛巨大的磨盘将卡德里温磨成齑粉。

但卡德里温的笑声并未止歇。

他的身体仿佛是由无数细胞拼构的巨大拼图,在被磨碎之后又再次拼接聚合。

李由感到仿佛有一块吸足了水的海绵在脑子里迅速膨胀,感知中卡德里温不再是一个人,而是由数以万亿记的独立生命构筑的庞大生态圈。

“梦境的原料是什么?我的意识吗?如果一个人的意志无法和梦主途径的守门人抗衡的话,数十万亿呢?”

卡德里温伸出舌头舔舐干燥的嘴唇。

仿佛青苔般的绿色浪潮自他脚下蔓延,拍向李由。

李由睁开双眼,用手指沾了沾鼻子里淌出的鲜血,“这玩意儿克我,劳烦您亲自动手了,伊克莱恩老爷子。”

“怎么回事?”

亚德巴赫有些意外。

“灾疫主教,不是本尊,算是个人偶,整个人满满当当都是病变的细胞,小心别被染上什么奇奇怪怪的性病。”

“芭芭萝夏也就算了,这家伙怎么进来的。”伊克莱恩皱眉。

“也许就是一个病了的的流浪汉,谁知道会是卡德里温的手笔,突然被整个吃掉变成这鬼东西。”李由摊摊手。

说话间,卡德里温周边的土地仿佛春天到来般涌动出绿色的浪潮,所有在范围之内的生命与细胞被篡夺主权,朝着畸变的方向狂奔,增殖繁衍,膨胀着不断吞噬四周的一切。

本来一直笑呵呵地和牧笛说话的牧乾拍了拍手,“和气生财嘛,我来我来。”

“有点好奇,既然你们的母神也不过是个扯虎皮的炼金术师,你是被猎巫潮喂起来的生命途径,还是和芭芭萝夏一样,跟脚在工造途径的冒牌货呢?”

牧乾胖乎乎的手里翻转着一枚纹理独特的金币,叮的一声弹向天空,低声喃喃,“财能通神。”

金币在空中转动着消失不见,仿佛被什么人取走,达成了一桩交易。

像有一只无形的大手从天空覆盖下来,然后骤然攥紧。

原本已经膨胀到三人高的卡德里温骤然静止,然后身体寸寸化为灰烬。

“黄泉路,买命钱。”

牧乾仍是温和地笑着,拍拍袖子,像是拍掉什么脏东西,俄而又讶异地皱起眉。

“真是生命途径?”

在卡德里温化为灰烬的下一刻,哀嚎声与诡异的歌声一同突然从四周炸起。

“圆环形状的玫瑰,

装满口袋的花束,

灰烬,

灰烬,

你们都要倒下!

圆环形状的灰烬,

装满口袋的灰烬,

玫瑰,

花束,

你们都要倒下!”

四面八方,不知多少人,痛苦地倒地,皮肤开始溃烂,钻出肉芽,明明没有碰撞,皮肤上却开始出现大片大片的淤青。

所有还站着的人脸色都一瞬间变得铁青,原本只以为只是来自赤壤教会的挑衅,可现在,卡德里温却直接踏破了底线,仿佛原本摁住他的脑袋让他最多只能吐口水的小孩突然扣动了扳机。

“他们怎么敢直接对平民动手!?”

巴图斯顿老爷子叹息,“太过丑陋了。”

他拉起琴弓,乐声盖过哀嚎,越过阻碍奔流向天地四方。

“我们要践行美。”他低声呢喃。

仿佛洪流穿行,卷席大地上的污秽。

牧由的神观中,原本众人身体中纹理被扭曲击断的部分被覆写修正,甚至无生命的死物纹理也随着琴声颤动变更,向着更接近稳定和谐的状态不断修正,仿佛一位美术大师亲自为拙劣学徒的画作润色。

当城中的哀嚎声渐歇,众人脸色依然阴沉不定。

猎巫小队违反国界限令踏足苏尔霍伊德,芭芭萝夏利用缄默法则只限制完整真神的漏洞刺杀赫尔辛根后辈,赤壤主教灾疫卡德里温先声夺人贸然宣战而后踏破战争法庭制定的底线直接动手屠杀未踏入途径的普通平民…

之前违反禁令的猎巫小队里有赤壤的执行人,纷争之神“暴君”阿兹卡孽的战士,真视之眼的践行者,薪火工坊的圣地工造之庭的械族宠儿。

在苏尔霍伊德、青铜年鉴、战争法庭三者联手数千年,领土扩张不休后的今天,在导致升格者浪潮的那位开始复苏要将原本就偏斜的天平彻底压向一方敲定结局的时候,在缄默法则天人相分的使命已经执行不知多久后的现在,诸神终于露出了爪牙…

想要触碰生命途径顶端的性灵之母芭芭萝夏,想要打破战争法庭限制的暴君阿兹卡孽,想要解构包括诸神起源在内一切知识的模因神明真视之眼,想要在那一位复苏前解救第二太阳女娲的工造之庭。

这些还只是想要撕破现状的前锋。

他们要让纷争席卷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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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要让纷争席卷大地。”

佩德罗大主教这样传达神的旨意。

没有应喏,黑暗中只传来整齐划一的铁器碰撞声。

沙塔斯首都漫无边际的巨大广场上,数以十万计的庞大军队仿佛呼吸般发出阵阵铁甲轰鸣,兵锋直指战争法庭中枢第欧根…

“很热闹嘛,诸位。”青衫文人突然出现在广场上方,淡淡开口。

佩德罗大主教眼神冰冷,没有言语,黑色礼袍鼓动,乍然暴起,一拳将不速之客轰散成一团炸开的墨迹。

墨迹并未聚合,反而在空中晕散开,刹那间席卷广场。

万物尽皆黑白,世界直白如画。

兵威赫赫的庞大军队仿佛变成了棋盘上的黑白子,要随着执棋者的意愿彼此厮杀。

“兀逐春,我们无意与苏尔霍伊德开战。你率先发难,殃及平民,合战争法庭的规矩?”

“那把左轮,不是你们故意带过去的?什么因果都随便碰。”

兀逐春看着黑白画卷中少数几个仍保持着原本色彩的主教,“你们这些想要推翻战争法庭桎梏的反贼,反而还要搬出战争法庭来限制我?”

他眯起眼睛,讥诮冷笑,“真当君子可以欺之以方!”

“本来是想去雅顿赤壤教会那里讨债的,路过你们这里,也不差。”

说着,兀逐春的身体从脚尖开始逐渐变成墨色,连自己也要融入画中去。

佩德罗大主教神色一变,高声提醒“躲开!”,身形猛然后退,同时拳出如龙,在空中打出刺耳音爆。

墨色如水,在触碰到佩德罗拳头的前一刻如同溪涧遇石般分流开来,继续汹汹奔腾。

如同择人而噬的巨兽,猛然冲向众人,在白纸天地中划过一道墨痕,久久不散。

两个没来得及躲开的主教被墨迹吞没,无声无息化作黑白两子被捻在墨色身影手中。

然后他的视线转向纷争教会的圣堂,在那圣堂高台上,纷争之身阿兹卡孽的黑铜雕像手中,高扬着一把长剑。

“到此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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