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浮沧山北十里的地方有座葵花小学,位于十字路口,坐西向东,一个院子,院子里一排砖瓦房屋,是一年级到四年级学生的教室,然后在四年级教室的位置上,又向院子里拐出三间,作为五年级的教室——所有的教室都带有连廊,刮风下雨的时候,下课的学生可以待在那里。
葵花小学招收附近村庄的学生,水月村没有学校,袁湘的父母便让她到那里去读书。
袁湘十岁的时候,已经读到四年级,学习成绩还不错,很受老师的喜欢,但因为碍着自己是白猿妖后人的身份,不敢与同学走得太近,朋友寥寥无几。
这年夏天,四年级的课程即将结束,很快就要迎来袁湘期待的暑假,然而葵花小学里却发生了一件很悲惨的事,袁湘的一位女同学因为偷拿了父亲的两元钱,结果被得知真相的父亲酒后狠狠打了一顿,肝脏破裂,内出血,又没有得到及时治疗,竟然在教室的座位上凋零了生命。
女同学死后,被家人草草安葬,而安葬的位置刚好在葵花小学对面的田地里,田地里栽种的是玉米,玉米很高,都结了穗子,
连绵不绝,像是巨幅的青纱帐。
自从袁湘那位女同学被埋葬不久,每到傍晚,放学前的一节课课后,有女学生在校门外的地方玩跳皮筋或跳房子时,就会看到那片玉米地里出现个女孩的身影,有着和死去女生一样的样貌,一样的穿着,也背着军绿色的单间书包。
或对着玩耍的女生微笑,或者
冲她们勾勾手:“过来,我请你到我家里玩!”
有的时候还会从玉米地里跑出来,一点点靠近,但是刚过了土路,到了学校的范围时,就不敢再迈出一步。这时候,那些女学生则会呼喊着,跑回学校,去找老师,老师来后那女生却杳无踪迹。
同样在学校门外玩耍的男学生似乎看不到那女生,在女学生们仓惶奔回校内时,他们依然故我,老师询问时也说什么都没看到。
但毕竟很多女学生都看到了,互相印证,证明看到的女学生和死去的女学生一模一样。
葵花小学的老师们和校长也不敢大意,去买了两条半大的小黑狗过来,拴在门口,而且每天傍晚提前三十分钟放学,并告诉所有的女学生,如果父母不是很忙,一定要让父母中的一个过来接。
这样一来,女学生鬼的事越传越广,更加人心惶惶。
每天放学,学校门口都站满了推着自行车的大人,接到自己的女儿后,特意避开那块田地回家去。
也有少数住得近的女学生,她们不让家里人来接,而是跟在其他男学生的队伍里,这样在经过自己的村子后,就离开队伍,发疯似地跑回家去。
袁湘没有让父母来接,离家也不近,浮沧山到学校有十里,入山后还有五里的盘山公路要走,不过她可是白猿妖的后人,才不怕什么女学生鬼,每天傍晚放学后就背着绣有一束芍药花的军绿色单肩包,独自慢慢走回去。
也不曾出过事。
这一天傍晚,天气突变,下起了小雨,天色阴晦黑暗,葵花小学最后一节课直接取消,让学生们回去,而学生们的家长也早有准备,来的比较早,都撑着伞并拿着化肥袋子站在校门外面。家长们接到自己的孩子,把雨伞递过去,自己则把化肥袋子折叠两下,变成了羊角帽模样,戴在头上,就当成了雨衣——有些男学生出于疼惜父母或者比较皮实,不接雨伞,更喜欢戴羊角帽。
女学生的家长们对有女学生鬼坟头的田地心有余悸,绕道而行。
很多学生被接走,还有些学生的父母没能来,或没能及时来,这些学生里除却袁湘外都是各个年级的男生。
他们一起躲在连廊下。
作为校长兼具袁湘语文老师的程桂兰女士,拿出办公室里特意准备的化肥袋子,折叠成羊角帽模样,分给一个个学生,到了袁湘这里,说道:“这样的天气,你的父母也不能来接你吗?”
“我的父母很忙,来不了。”袁湘很从容,没有任何怨气,“我家的亲戚就在不远地方的村里,我今晚还是住在亲戚家。”
之前的时候,袁湘就是这样撒谎,婉拒了校长兼语文老师相送的提议。
她的父母已亡。
也没有什么亲戚。
“可还是有一段距离,我担心······”程桂兰女士忧心不已。
“我之前都没有出过事,这次也不会有事。”袁湘一副乐观自信的模样,“校长老师,你放心吧。我家那亲戚看到这样的天气,或许也会出来迎我一段路,那样就更加万无一失了。”
“我还是不放心,让他们送你一程。”程桂兰对那些戴着羊角帽的男学生们说道,“你们护送袁湘二里路,然后再各自回去。”
“嗯!”男学生们唯唯。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程桂兰才把最后一个有着彩色包装图案的羊角帽戴在袁湘的头上:“平安到家。”
“谢谢校长老师。”袁湘向校长老师敬了个少先队队礼。
“去吧。”陈桂兰拍了拍袁湘的肩头。
袁湘和那些男学生们戴着羊角帽的化肥袋子,离开连廊,来到校门外时,看到拴着的两条小黑狗,它们比刚来时长大壮实了不少,不会再哼哼唧唧地叫,这时候在小雨里浑身毛发沁湿,显得狼狈,但它们稳稳站立着身子,目光炯炯地注视着周围阴暗的角落,警惕着任何邪魅鬼祟。
袁湘向对面的青纱帐里瞧了一眼,似乎看到了什么东西,静静注视着,一个熟悉的女学生身影稍纵即逝。
“她,还在那里,不过她已经不是我的同学,而是‘厉’,也就是一团怨气!”
袁湘自言自语。
两只小黑狗也有所发现,冲着那个方向发出“汪汪”的叫声。
袁湘弯腰,抚摸着它们的脑袋,安抚着:“你们不会留在这里,校长老师会把你们带回家,放心吧。”
它们似乎听懂了,果然安静下来。
袁湘则和那些男学生们结伴回家,因为下雨,路变得非常泥泞,走起来有点吃力,刚刚走了数百米,几个低年级的男学生口出抱怨之词,袁湘认为,虽然大家在一个学校读书,但他们没有护送自己回家的义务,女学生鬼的事也多多少少对他们产生了影响,因此就让他们不必再送,各自回去。
其中同年级的一个男生还要坚持,也被袁湘拒绝了。
男学生们走后,袁湘就自己戴着羊角帽化肥袋子沿路望浮沧山而去,细雨淅沥,天色昏暗,偶然风吹散开浮云,露出昏黄色天空的一角,不久后,又被新的乌云遮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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