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域,陈国,苦城来风客栈。

一身灰麻布衣满脸尘垢的老道坐于二楼中厅处:“道历新启1206年,七月初八,陈国楼兰公携数位不明身份者闯入洛国文相府,洛国本羸弱小国,文相景文生亦非修士,且洛国乃陈国之属国,早在500年前便向陈国称臣,然楼兰公及十数位腾龙境修士于当晚破灭景府。”

客栈顿时骚乱起来,议论纷纷。此处乃陈国国都!楼兰公乃陈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人物,这陈国境内,还有人胆敢公然侮辱。众人顿时不乐意了,有人张口就骂,也有年轻修行之人欲起身要捉拿此贼。

但偏偏楼下邻窗一食客起身问道:“敢问先生,何为破灭?”。

客栈众人又齐齐朝这人看去。却是一少年郎。

只见少年身型修长,背脊挺拔,青丝如缕,五官端正,眼神明亮之中还带有一缕闪烁,那张脸算不上俊秀非凡,搭配那挺拔的身姿却显出一种独特的魅力。

“公子好气魄。”老道原本微眯的双眼却是突然睁开起来,望向这少年郎。

“掘地三尺而后夷为平地,除景府公子景行外,余者不论男女老少三十七人皆死。”

“此中何由?”少年似目绽精光又问道。

“未知。”老道说完后忽地狂风大作,整个客栈桌飞椅跳,且有飞沙走石使人不能睁目,待那狂风平息后哪还见那老道踪影。

少年顿时心中大叫不好,“此地可是陈国都城,那老道竟张口就把陈国楼兰公的丑事公之于众,刚才自己那翻表现,可别被有心人察觉。”赶紧溜之大吉。

少年名叫景明,乃洛国文相第二子,十年前也就是道历1206年的景明尚只六岁。

他永远忘不了那天。自那一天起,他再也没见过爹娘,尽管心里已有准备,此刻听到这老道士这般说来还是一阵钻心剧痛。

“父亲,母亲,你们在天上要好好的。莫要为孩儿担心了,孩儿已经长大了,会好好照顾自己的。”景明忍住眼泪,那天的场景却还是一幕幕映入脑海。

···

“阿行,你是老大,要照顾好阿明,你已经10岁了,不能再淘气了,阿明,要好好听哥哥的话,知道吗,不许再挑食了。以后爹娘不能陪在你们身边了。树伯,拜托你了。一定要把他们送进落日山脉。”

“小姐放心,拼了这条命,我也把这两个小家伙安全送到。”树伯是府上的管家,是母亲嫁给父亲后,一起跟着过来的。母亲叫树伯,他们也叫树伯。

那天,景明哭着喊着要和父亲母亲一起走,父亲却是怎么都不肯离开。

“母亲放心,我会相顾好小弟的”。哥哥景行却是跟母亲保证起来,只是无声的眼泪如雨柱般滑落在那俊秀的脸蛋上。

“走吧,不能耽搁了。阿行阿明,要乖乖的啊。”那晚的母亲与往常格外的不一样,哥哥好像知道些什么。

树伯死的时候,他害怕的眼睛都不敢睁开,一边大哭,一边紧紧抓住哥哥的手,哥哥却是睁着大大的眼睛死死的盯着那些人,然后头也不回的带着他跑,他们都不知道去哪儿,只知道要离开,要离的远远的。

景明不记得跑了多远,他已经没了力气,眼睛也已哭肿,不知不觉就到了一处山上。哥哥景行突然痛苦的蹲在地上嚎啕大哭。景明只伸手去抓哥哥的衣袖。突然哥哥猛的一下站起身来望着景明。

“弟弟,我和你只能活一个。”

“你来选,不管谁活着,一定要报仇。知道吗。”

“快点吧,没时间了!”

“既然你不选,那我来选!”

??????

“哥哥,我还活着,你知道吗”。这声音,有些温柔,有些惆怅,亦有些悲伤。

景明才出城门,便听得后方有人高声大喊“楼兰公,枉你身为贵胄名阀,上不知天恩浩荡,下不知疾民弱苦,陈国容得下你,我镜花道却不能容你,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景明听得出来,这是那老道的声音。才刚出谷入世,便目睹这一切,这肯定不是巧合,定是师兄故意把我送到此地。楼兰公可能真是他的仇人,但他深知这一切都与今日的他毫无关系,当务之急是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

出谷前师兄给了他一封信,让他带到天涯书院。只说把信送到书院一个名叫姜堂绪的人。

景明捂了捂胸口的金色纸信,赶紧加快脚步,按照地图上走最近距离,约莫才走了一刻钟,后方有个声音传来

“少年何必走的如此匆忙,身边且有大把好风光,慢一些吧,陪陪老道我一起赏赏风景”。

五月的苦城郊外,新雨初晴,水风清,晚霞明,确实风光无限。但此刻的景明哪里有心情去赏景。

景明心下一紧,是那老道。却还是回头往后方行了一礼道:“先生心中有大义,小子佩服,只是小子身有要事,还要着急赶路,在此于先生道别,后会有期。”说罢转身便走。

“小子且慢,你此去何地,说不得与老道顺路呢,亦可同行一程呢。”老道已追近身来。

景明哪怕不敢与他有所牵扯,却也不得回头道:“我此去天涯书院,不过半月之脚程,不必劳烦先生与我同行了!”

“你是天涯书院的学生?”那老道此刻一身灰麻素衣显得极规整,面上也是相当干净,鬓发不是很长却也是极为利落。与刚刚在茶楼的样子有如云泥。

“晚辈非是书院的学生,只是家中长辈命晚辈去书院送一封信给书院的姜堂绪先生。”景明见状只得耐心回答。

“哦,你可知姜堂绪是谁?你家中长辈姓甚名谁?”老道有些好奇,继续追问。

景明一时沉默。他是真的不知姜堂绪是谁,甚至连自己的师兄,他也不知姓名。只能无奈道“前辈,实不相瞒,是我师兄让我给书院的姜先生送信,我未曾见过姜先生,亦不知姜先生是谁。只知他在书院,待我将信拿至书院,他自会知晓。”

“哦?什么信,方便让老道看看吗?”说罢便伸手朝景明抓去,景明顿感一种让他无法抗拒的力量笼罩了他,整个人顿时失去了行动能力。

“不好,这老道要强抢。”就在景明束手无策之时,突然景明胸口处的那张金色信笺金光大盛,径直飞出胸口,悬在景明正前方,竟是替景明挡住了那老道的手掌。

“有趣,有趣,看来还是什么不得了的秘密啊。”说罢忽然前闪了两下,双手齐出,猛的朝景明这边探来,一副誓要拿到手的感觉。那金色信件光芒却也不弱半点。竟是主动往前逼去,硬生生挡住了那老道士的双手。

景明被刺的睁不开眼,心下也是大急,他不知道这信能不能挡得住那老道,但他明白这老道敢在陈国都城如此嚣张,还能无所事事的出来追自己,定是个不好惹的狠角色。

此刻就在官道上,路上却无一人,趁着一人一信对峙之时连忙艰难开口道:“前辈,此信确是我师兄让我转交给书院姜堂绪先生的,我亦不知信上内容,我那师兄与姜先生乃是故旧,两人十多年来没有联系,恰巧趁我外出之时,托我给他。小子我对前辈亦只有景仰之情,绝不会透漏今日相见之事,凡请先生让小子离开此地,办完正事,日后有机会定有回报。”

说完那老道望了他一眼,收回双手,竟真的停手了,那金色纸信却也缓缓暗淡下来,慢慢飘到景明胸前,景明伸手接下,径直放入怀中。

“你这傻小子,你姓甚名谁,你师兄是谁,师父又是谁?”那老道似乎忘记刚才还想要抢夺纸信,这会儿却也显得不是很坏急。

景明最怕让人问及这些问题。他只知道他自己是谁,其他的他真一概不知。沉默几息后,往老道士施了一礼。

“小子景明,自幼与师兄生活在一起,我没有师父,师兄也从未提过他姓名。打小师兄教我练字读书,习文修武。一直都是师兄为称。”

老道看着他诚恳的模样讶道“你这小子,怎么什么都不知道。那你可知我是谁?你也姓景?景明?啧啧啧。你可认识景行?”

“只听前辈刚刚说过镜花道,其他一概不知。至于景行,我亦不识,只是这几日一直听到这个名字。对于这个和我同姓之人难免有些好奇。说不定往前几百年,还真是一家人呢。还未请教前辈尊姓大名呢。”景明反应不慢,立马开口道。

“老道我姓岳名宁章,怎么,你想找人收拾我吗?无所谓了。你若让姜堂绪来收拾我,我定让他找不到。”

这番话却让景明知道了,这老道士不是姜堂绪的对手,却也不是很害怕姜堂绪。这个叫岳宁章的应该认识或者起码听过姜堂绪这个名字。

“不过你说的还真有可能,改明儿我替你问问那小子,是不是还有亲人流落在外。若真是,可得接回咋们镜花道。”那老道士边说边眯眼观察着他。景明自是心里有些忐忑,面上却是平静的狠,也不作回答。

“你可知镜花道?我镜花道最喜惩恶扬善,除魔卫道,你若有兴趣,不妨加入我镜花道,虽然你目前修为极低,但我看好你。”竟是想拉景明入伙。

景明虽不知道镜花道,但他知道这些人定是十足的狂妄之辈,光天化日,在陈国都城兴风搅雨,说不定还认识景行。此刻的景明,只想赶紧脱身。

“岳前辈的好意小子我心领了,只是我修为低下,亦不聪敏,只怕耽误了前辈的大事,现在我只想早日到达天涯书院,完成师兄的嘱托。”

“嘿嘿,我看你可聪明的紧呢。你对景行有兴趣吧?刚刚在茶楼我可都看着呢。”老道这句话竟是直接扯破景明的心口。

景明只觉脑袋嗡的一声,刚刚在客栈自己确实没有克制住。那时他还不知道这老道士竟真认识景行。

就在他不知如何解释之时,岳宁章又开口道:“走吧,你那金信的威能被我耗掉大半,老道我也不是不讲理之人,剩下的路程由我带着你去天涯书院吧。”

“不用…”

“你那师兄确实厉害,不过要想拿到这封信却也不难。你放心吧,我没有恶意,只是觉得与你有缘,跟上吧。”不等景明拒绝那老道精致开口道。说罢便直接朝前走去,景明无奈,只得跟上。

半个时辰后。

“岳前辈,能否慢些,我有些跟不上了。”景明青丝已有些凌乱,额头也有些发烫了,看起来有些狼狈。景明乃是修行之人,一向注意仪表,此刻实在是顾不上来了。

“哈哈,你小子可以啊,区区内显境,能有这般速度,体力耐力都是不凡,你这体魄,啧,啧啧。”说罢,便放慢脚步。

景明喘了口气道:“岳前辈莫要夸我,我今年已过15,修为也才区区内显,比起那些世家公子,国之天骄,差远了。”

“谁告诉你比那些人差了,虽然你修为暂时低了些,但你根基极稳,体魄也是养的很好,莫要小瞧了这些,修行越到后面,越重要。你师兄把你教的很好,以后你会明白的。哎……”老道岳宁章说完竟是有些黯然忍不住叹息了一声。

“前辈,怎么了,”景明心想莫不是这老道年轻时候修行根基不稳。不禁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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