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州富庶,但若只以“繁华”二字论又稍显苍白,纵观诸国千年风云,唯有梧州未曾遭过兵灾,其底蕴亘存以至于深不见底。时至今日,此都已是天下销金之地,自是奇人异事、往来交通繁多,连诸多名门大派也要在此驻扎弟子,以了解天下之事。
论及声色犬马、纸醉金迷之所,凤兮巷算得上是一处。说是巷子,实则串联数里长街,甚至还有包括一处城中大湖,用以停靠些花舫。
其中红尘缦绾,香帏风动,娇啼莺弄,鸣琴缓愁。饶是清白君子入的其中,也难逃被红粉销骨,醉卧那温柔乡中,落得薄幸名。而这些红楼里最出名的便是鸾梦楼,往年争花魁的十数位佳人楼中便占了半数,其中的花销自是不必提。
而李桐此刻便坐在大堂之中,满桌佳肴一口未动,只将一壶上好的清茶添水饮过了几遍。于此红尘场内,也不是没有凤蝶招引他,怎奈得李桐不为所动,且看在这一桌昂贵饭菜的份上,也没有小厮来驱赶他。
而李桐稳坐堂中,不过是为了等一人。
楼外人声鼎沸,时常有锦衣王公和阔气豪商来往进出,而一个从偏门进来的颓丧男子却第一时间吸引了李桐的注意力。他右手拎着木匣盛的糕点,左臂夹着一张古琴,跨入门内后不断张望着,最后同招揽客人的小厮对上了眼神。
那小厮刚将客人送上楼上,连忙快步向他走去,低声询问着什么,李桐习得白猿击剑术的闻而斩之后,听力自然是超脱凡俗,略贯炁于耳便将两人的对话听的清楚。
男人低着头,面色几无波动:“东街琴铺的老师傅近来病了。”
那小厮没作声,等着男人的下文,可男人低着头看着面前的小厮,半晌没个动静。
“蠢物,西街的廖师傅也能修这琴!”
“可是阿挛要吃玉露坊的糕点,去西街便赶不上买了。”
“你个腌臜泼才!猪狗一般的玩意。”那小厮气急了,连踹了男人几脚:“这琴是李花吟今晚给贵客奏曲用的。挛姑不过只是清倌人,以色娱人的下贱货色,你分不清轻重缓急?”
男人迎面骨挨了两脚,连眉头都没皱,只是听到下贱货色四个字时眼神锐利起来,连佝偻的脊背也逐渐直起。那小厮被那耷拉眉眼间的杀意一激,不由得被吓退了两步。可想到面前这人平日里是如何窝囊,加上等会儿说不得要被责问,失了面子的怒意顿时涌了上来,上前就抽了那男子两个耳刮子。
“你以为你是什么好货色!没有卵蛋的龟奴东西,你家挛姑在屋内侍奉男人,你也只能在门口听个响动,又贱又懦!”
此刻已有客人悄然看了过去,皆是啧啧称奇,连楼上的胭脂红粉们瞧见了,也是面露鄙夷。而男子虽身有七尺,当众受了一半大孩童如此大辱,也不过是黯淡了神色,佝偻着绕过小厮,任凭对方在自己身后破口大骂。
而这不过是小小插曲,引不起多少波澜,等到那小厮骂累了,李桐这边也站起身来,往那小厮面前走去:
“你刚说那挛姑,可是在几楼。”
小厮见到李桐,那一身白衣配剑翩然若仙的样子他印象极深,立刻便想起来这位爷就是拿出一块金铤子点了满桌菜的豪客,连忙点头哈腰的迎了上来:
“是在二楼,雅客阔绰,何不找几位艺色双全的红牌佳人抚琴添香呢,何必选那清倌人。”
下一刻一枚银铤落入小厮怀中,白花花的光耀的他眼睛发直,耳畔只听李桐轻声言语:
“莫多管闲事。”
“是是是,是小奴多嘴了。”小厮几乎要跪地恭送了:“雅客且随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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