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笛拴住马,拿起毛巾将口鼻捂住。

张财主口中所提及的古井,便在通往这个庄子的唯一的大路中间,极其的显眼。

陆笛绕开了古井,大步走入了庄子。

哪怕经过了漫长时间的洗刷,鬼庄里还有不少大火肆虐过的痕迹。

看来,处理瘟疫的当事人,为了防止瘟疫的扩散,做了些过火的事情。

迎面第一栋房屋已被大火烧成了灰烬,原本在最高处作房梁的圆木也被成了焦炭,下方压着一具形态极其扭曲的尸首,从他将自己胳膊整个的伸到了咽喉里的模样来看,呼吸道堵塞才是他死亡的原因。

如今时过境迁,乌黑的房梁边上又抽了新芽,而尸体则招来蚊虫一堆在上面安了窝。

白骨露于野,都没有人来为他们下葬。

千里无鸡鸣,边上突然窜出去一只傻袍子,身上大大小小的鼓起了十几个包,有些还是好的,有些已经破了,里面流着脓。

看来,瘟疫的余毒还未尽,也难怪,没人敢为这些个白骨收尸。

鬼庄之名,名副其实。

遍地都是死亡,乌鸦成群结队的飞来,哪怕这儿的人都早已腐烂成了白骨,这些黑色的清道夫也不肯离去。

再往前走了百十步,便有一间山神庙。

从那残留着的结构来复推,座南向北,配殿几间,占地几百平,不是那种草草了事的乡野小庙。

丈高的大门已毁于一旦,砖墙上刻的吻兽被黑灰彻底掩盖。

正殿里,一大批痴男信女跪在此地,妄图神灵显灵,能救他一命。

这些人都是虔诚的,纵死也保持着完整的跪姿。

可讽刺的是,虔诚并不能挽救他们的性命,就连他们信封的对象,那一尊石头所制的山神像,都没能顾全己身。大火带来的高温,便是石头也会脆弱。

而正殿里更多的,是大难临头了,来庙里磕两个头,看看是不是真有奇迹发生。

这种类型的死相就千奇百怪了,各种扭曲,与外面的尸首没什么区别。

更过分的是见磕头没什么功效,便将怨气撒在神像上的。

其中便有这么一具屹立不屈在神像前的,手中紧握着皮鞭,口型非常的明确,是一个“cao”的口型。

这偌大的正殿,陆笛看到的只是一地四分五裂的石头渣子,只能从散落在地上的各部分,大致在脑海里得到了一个半人半兽的山神形象。

陆笛突然发现,那代表着脑袋着的部分,山神的头颅,滚落在尸体从中,面门上红彤彤的。

推开一对死了都要爱的叠加男女,走上前去,细细一看。

山神的面门上,被人用血写了字。

【天不公,用疾病害我;人不义,用大火烧我。】

【此生既落得天怒人怨的下场,死后就该来个交换。】

【我化身为厉鬼,从地狱里重新爬起。】

【以神灵为仆从,以疫病为武器,怒天怨人。】

【从此之后,我是灾,我是祸。】

【天怒的,是我。人怨的,还是我!】

字迹异常娟秀,看上去是一位成长于书香门第的闺女之作。陆笛是读圣贤书长大,自是不信鬼神之说的,他看到的只是一位女子最后时候的愤怒和不甘。

叹息一声,将已经歪倒在地上的山神头颅重新摆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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