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未出,天地尚处在一片蒙蒙黑暗中。

缕缕薄雾在江面升腾,一只乌油小船收起单桅,缓缓靠近码头泊水处。

小船细长,篷舱较深,桅高帆大,载着些轻便货物,看上去干净轻巧。

这种小船不需要费力操作,只要会起帆、拉篷、撑蒿、摇橹便能跟着下水。

因此,船上水手不多,几个人足以轮流掌船守夜。

王兴山鼻子泛着红晕,他正懒懒站在船头,冷冽江风忽地吹来,身子不禁有些颤。

直到往喉中灌了两口烧酒,长出一口热气,这才好受一些。

前方,码头的台基在雾中隐现。

王兴山他忍不住无聊,钻回篷内,跨过裹着草被的同伴,拿上一根烟杆,出门时还不忘捎上他人袋中的烟叶。

“娘希个匹!都夏初了,这南林府的天怎么亮得这么慢?”

薄雾之中溅起几点火星,王兴山嘶嘶地吸了口烟,烟气杂着雾气,缭绕江面。

他出身于明州以北,少年时多务农,跟着老农练了些经验,对这四季的天时有些琢磨。

这一路行船运货,何时天亮,何时日落,他都把握得极好。

但这次却有些奇怪,日头迟迟不肯出面。

“难不成是昨个儿躺多了女人的肚皮,老子不灵啦?”

他不禁自嘲一笑,一口烧酒一口烟。

江上平静,微微细风吹散了烟与雾,小船孤零零地漂着。

雾气散了一些,蓦地,前方闪出一点灯火。

这火焰指示着码头位置,夜间不会熄灭,以免夜间的泊船撞上岸。

王兴山打了个酒嗝,回到篷内喊醒几个半睡着的弟兄,准备靠岸。

几人跳将上岸,拉绳锁船,将船定住,等着明天一早再卸货。

活计干完,几人又跳回船上,准备好好歇一晚。

王兴山刚要钻入篷内,忽然转身一瞧,那点稀灯火似乎更大了些。

或者说,更近了些。

“才喝两口,我看茬了?”

随船运货十几年,他呛过不知道多少口水,也见过几次水鬼河妖,这点小事还不至于让他心慌。

“估计是守夜的。”

码头雾气朦胧,灯火摇曳,似乎凭空飞来。

“老兄,大半夜地还忙活着呢?”

王兴山悠悠开口,只当这是码头举着火把的守夜人。

那灯火停在原地,由上而下划出一道光,像是在点头。

见对方没回话,他倒也不在意,随口道:“我们这船运的是上好山茶,正当生意!”

“老兄你先忙,我先躺了。”

他钻回篷内,一位同伴开口问道:“老王,刚才嚷嚷嘛呢?”

“害,一个守夜的辛苦人,估计是来查船的,我顺口说两句。”

等等......船?!

还未躺下,王兴山猛地蹦出篷舱!

仔细一瞧,整个码头空空荡荡,只停着他们这一艘船!

那灯火慢慢靠近,穿过了江上薄雾。

雾气忽地一散,看得清楚些。

眼前的玩意儿,有两丈来高,细长黑木为身子,底盘挤着密密麻麻的人脚。

那道灯火,正是它的头颅,风一吹,便调皮地扭来扭去。

一张脸看着倒是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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