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绝非罪魁祸首,还请大人查证!”闻圭大喊。

一旁高大鬼卒也道:“萧大人,我也觉得其中有些蹊跷,这少年身上看不出来半点怨憎之气,与寻常厉鬼似乎有所不同。”

萧恺之稍加犹豫,决意还是要谨慎些,于是对一旁的主簿使了个眼色。

主薄会意,忙快步往后厢去了。

萧恺之又对张求胜道:“你这道士未得大道,擅闯阴间乃是重罪!又是怎可得入此间,一并从实招来!”

“我有家师所给通幽符,本是用作救命之用,为追拿这厉鬼只得强入阴间。”张求胜解释道。

“既有通幽符傍身,倒也无罪,”萧恺之点点头,随即狐疑道:“我闻抱松山若拙真人神通广大,你身为他座下弟子,怎么还未入先天?”

张求胜老脸一红,扭捏半天才开口道:“我……我三十岁才开始修道,天资愚钝,未得师父真传……我怀中有道门名牒,城隍若不信,自可查证。”

一旁鬼卒忙上前,从五花大绑的张求胜怀中取出一玉牌,呈给张恺之。

萧恺之接过玉牌,查看一番后微微点头,随即递还玉牌道:“本官已知晓了。”

这时刚才那主簿也从后厢返回了,将一书卷递于城隍。

这书卷明显不是凡物,书页莹莹如玉,一轮清光流转不息。

萧恺之伸手遥遥向闻圭一点,书卷便射出一道清光打在闻圭身上。

清光流转,书卷飞速翻动,然后停在一页,萧恺之定眼一看,其上赫然书写着:“闻圭,沧州长顺县槐村人氏,阳寿合该八十五年,善终。大赤成和二十五年七月十五身死,非命,终十六岁。”

萧恺之长叹一声,眉头愈发紧锁:“既如此,真凶另有其人,闻圭可无罪。”

“怎么可能!”张求胜大叫道,“难道槐村上下就这一人逃脱,还成了厉鬼?”

“生死录不会说谎,”萧恺之道,“此人虽有阴气护体,却绝非厉鬼。”

张求胜愣在原地,呆呆道:“这没道理啊……我不惜损耗寿命祭出本命真火,结果追错人了?”

闻圭在一旁怒道:“谁叫你不分青红皂白便要动手?你这道士脑子也忒木头了,该!”

“我……我……”张求胜张口欲辩,但却无言以对。与闻圭缠斗之后本已元气大伤,现又回想起方才之事,被气血一冲,竟是两眼一黑昏了过去。

萧恺之忙一抬手,生死录分出一缕清气打在张求胜身上,这道士那苍白如纸的脸上总算是有了点血色,腿上被闻不白咬出的伤口也止住了血,只是不见有醒转迹象。

“给两位松绑,先下去休息。”萧恺之揉了揉眉头道。

说罢又是一道清气打在闻圭身上,只闻得一股浓烈的香烛味,清气便渗入灵体内消失不见,体内近乎枯竭的阴寒之气总算是再度流转了起来,周身的灼痛感也消散了许多。

暗暗感叹这生死录的神奇,铁链尽去,闻圭拱手道:“谢过城隍大人,只不过槐村之事……”

萧恺之点头:“放心,本官定会还你一个公道,你且安心休息,待的那道士醒后,再来问话。”

“小哥随我来。”一鬼差上前,带着闻圭往后衙走去,闻不白赶紧跟上步伐。

待的所有人离开大堂后,萧恺之把头转向赵统领:“依你看,究竟是何缘故?”

“萧大人所问,是指槐村之事,还是那闻圭之事?”

“都有。”

“槐村之事已有定论,村中死者魂魄不见踪影,血气也被抽干,明显是厉鬼手段,只是我们还未找到真凶。”

“至于那闻圭……”赵统领有些迟疑。

“统领请直说。”

“其实我也拿不准,”赵统领道,“那少年能久驻阳间,自由出入两界,又有阴气护体,绝非寻常鬼类。”

“厉鬼之厉,乃是指的死怨难消。怨气萦心,终究害人害己,难得解脱。纵然为祸一方,自身也神智不醒。”

“可那少年言论之间并无异常,又没有寻常厉鬼一样浓重的怨气缠身,虽然奇异,但是身份应该没有作假,毕竟他瞒得过我们,又怎么瞒得过这生死录呢?”

萧恺之点了点头,又有些忧虑道:“本官也不是怀疑这生死录所记之事的真实性,实在是这事太过重大,几百条人命啊,弄不好不仅要丢了这乌纱帽,还要进那十八层地狱受尽皮肉之苦……”

“大人且宽心,这闻圭是槐村一事的唯一幸存者,说不定他身上就有转机呢?”赵统领安慰道。

…………

这城隍府外面看着挺简单,实则内部极其复杂。长顺县的官差班房、县城库房都在此处,并非以前以为的只是城隍的住所,实则是一处兼具多种功能的严密机构。

转过好几重回廊,鬼差才带着闻圭来到一厢房内:“我叫郑三,小哥你直接叫我名字就成。我就在外边候着,您有事的话喊我一声就成。”说罢从外面关上了房门。

厢房内很干净,显然是经常有人打扫,陈设也很简单,只有一张木床和一方木桌,墙边还有几口柜子。

来不及多看两眼屋内的摆设,闻圭直接就躺在了床上。

刚才那番追杀实在是让他筋疲力竭,现在想想张求胜的真火还是不由得一阵后怕,若不是阴差阳错间跑到了阴间,若不是关键时刻闻不白咬了一口,现在恐怕早已又死了一次。

那生死录的清气虽然奇特,但是于精神上却无半点用处,脑袋刚一沾枕头,强烈的虚弱之感与倦意便如潮水般一并袭来,意识逐渐昏沉,仿佛沉入了大海深处。

闻不白静静的趴在地上,没有去打扰主人。

意识混沌间,仿佛飘入了一无穷无尽的黑暗之所。

这里没有上下之分,也没有光阴流逝,举目四顾,没有一丝光芒留存,所有的一切都被黑暗淹没了。

气息沉闷得像是在海底,又像是在深渊,胸中憋着一股郁气,想要大声呼喊,却传达不出声音。

意识逐渐沉沦,口不能言,耳不能听,眼不能视,五感渐渐被剥离,甚至都快要忘记自己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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