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完战马之后,日头已经西斜,众人在此地虽然不缺燃料,却也不敢生火,取出随身携带的干粮囫囵吃下,再分批休息。
刘淮则是抱着长刀,在驻扎地西侧的一处较高的草甸子上闭眼假寐,以作警戒,大黑马就卧在他身边,时不时打个响鼻。
随着明月升起,这片芦苇荡反而热闹了起来,虫鸣蛙叫响彻四野,如同在开一场热闹的聚会。
“月朗星稀,明天又是个大热天。”张小乙从后方过来,手中拿着皮袋子递给刘淮:“来一口解解乏。”
刘淮接过拔开塞子闻了闻,又递了回去:“我在军中不会饮酒,你也要改一下这臭毛病。”
张小乙接过酒囊挂回腰间,嘿嘿一笑:“这是药酒,里面加了茱萸,喝了能提神。”
刘淮往一边靠了靠,给张小乙在草甸子上留出了位置:“怎么?睡不着?”
张小乙将佩刀解下,垫在脑袋底下,直接躺在了刘淮身侧:“确实,离东海越近,俺越别扭,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又或者大叫几声小乙哥又回来了。”
东海县就是后世的连云港市东,此时还是孤悬在外的海岛,与朐山县隔海相望。
也是去年张旺徐元等人起义时的根据地。
刘淮没有搭腔,他知道张小乙并不是想与他交谈,只是近乡情更怯,找个倾诉对象而已。
“俺家就是东海县人,东海县孤悬海外,耕地稀少,所以大多数人都会造船捕鱼。俺爹和徐叔脑袋灵光,觉得捕鱼和耕田都没甚前途,就摆船经商,俺的两个兄长都是水上的高手。”
张小乙见刘淮没有说话,也不在意,继续自顾自的说了下去:“俺原以为俺也要练水性,谁知在俺十四岁的时候,俺爹牵来一匹马,说以后只能练弓马功夫,俺也没想到,最后竟是这点弓马功夫救了俺。”
刘淮问道:“令尊是如何想着起事的?”
张小乙深深吸了一口气:“前年时,金庭派苏保衡那老狗在山东打造舰船,他强行征调商船水手到了俺家,俺爹与徐叔带着人手从金贼营中逃走,可俺的两个兄长却没来得及逃出来,被金贼绑上石头沉了江,说是以儆效尤。”
“直到这时,俺爹其实还是没有想造反,毕竟家中还有许多子弟,不能仅仅为了报仇而将家中所有人推进火坑。”
“可是到了去年,高文富那个狗官竟然没收了东海县所有人的耕地,说什么要分给南下的猛安谋克户,从此之后,所有汉人都是长工佃户,哪有这种道理?!”
“船被苏老狗收走了,地被高狗官收走了,俺们东海人是在活不下去了,只能杀官造反!”
“俺们攻下东海县城,分了粮食,随后渡海去攻打朐山县。却没想到迎面碰上蒙恬镇国所率的两千武兴军……”张小乙长长叹了一口气:“俺们一万被杀了个人头滚滚,最后零零散散三千人逃回了东海县。”
“虽然东海县是个海岛,武兴军没有船攻不上来,但俺爹和徐叔都知道,困守在此地只是个死。可还没有定下去处,金贼的水军就来了。”
“领头的是徐文,俺现在睡觉前都得念叨下这名字……”张小乙将牙咬得咯吱作响:“那个狗贼原本是密州的盗匪,在刘豫手下当过官,齐国被废后,又当了金军。”
“这狗贼带了九百披甲水军来攻城,俺们只抵挡了一时三刻,徐叔就死了。俺爹只能一边断后,一边让俺护着俺娘和一众老弱,登船向南逃跑。”
“然后俺爹也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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