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路德和鹤扬正坐在马车上向火车站狂奔。

我很激动,因为这是第一次出差,而且任务并不重,这就和不花钱的旅游差不多。

虽说旅游的目标是我生活了近二十年的地方,但只要不用工作,那这趟旅程总是让人开心的。

身边还有一个比我还激动的人。

“我和他们说过要买武器架了吧?”路德突然把头从窗外风景甩到我这,紧皱着眉头问道。

“你至少说了八次。”

他缓缓把头转回去,过一会又“唰”地一下转回来:“我说了买盔甲架子的时候要买大的吧?”

“十二次。”

“你给的身高准不准?万一买小了......我看还是要买最大的比较好。”

“她比鹤扬矮,按照鹤扬的身高买绝对没问题,就算太大了,砍掉一点也就行了。另外,现在回头可就赶不上火车了。”

他歪了歪头,又张嘴问:“我说没说......”

“老大,我说过好几次了,她很大度的,别说内饰有问题,就算你让她住客房都没事。”

我这样说算是暂时堵住了路德的嘴,但可以看出他仍然有点不放心。

他到临出发时才发现麦克斯过来后没有地方住的问题,赶紧安排了留在旅店的伙伴们在我们的房间旁边再弄出一间来。

然而,圣骑士对房间布置和装备是有一些特殊要求的,一般来说都要自己亲自布置才行,再不济也要让其他圣骑士或者奥秘学院战士班的人帮忙,不能随便找个人就去装修。

顺带一提,所谓奥秘战士其实就可以简单理解成没有通过水晶球的道德考验的圣骑士,不过要注意:这并不代表他们就是人渣,事实上,他们中绝大部分人都挺好相处的。

比如我在上大学时就在寝室里堆了不少乱七八糟的东西,比如磨刀石,柜子里摆不下的武器等等,把子东他们绊倒了好几回。

后来他们几个为了报复我拿我的剑当晾衣杆用。

我去年刚到镇翎关时,给我准备的房间就比较合我胃口,只要稍微改一下摆放的位置就是完美的房间。

后来我知道这个房间是路德亲自准备的。

路德当时其实准备了两间圣骑士的房间,不过嘛,因为麦克斯当时没来,另一间就让鹤扬抢走了。

我试探性地问过鹤扬能不能把她房间里圣骑士能用,她用不到的东西拿出来,鹤扬毫不犹豫地给予了消极但坚决的反对——其实就是装听不见。

而且给新加入的成员用旧物件本身也不太礼貌,所以我也没有坚持。

到了火车站的站台,路德直接带我们进了火车的最后一节车厢。

根据帝国魔法部标准,一列火车加上火车头共有二十六节,其中最后一节车厢是贵族车厢,贵族可以携伴进入这节豪华一些的车厢,而且免费。

“托你的福了啊,老大。”我把行李包裹往墙边一扔,一屁股坐进了柔软的沙发里。

这节车厢的十分豪华。昂贵的装饰品,早已备好的甜点,从车厢这头一直延伸到那头的大长沙发,绣有精美花饰的地毯,靠窗的茶几,不知何处飘来的特殊香味......

总之,这里的一切物件都彰显着它的高贵。

和我不同,鹤扬拘谨地站在门边不敢乱动。

“随便坐,”路德对鹤扬招了招手,“放心好了,这节车厢不会有别的贵族来的。”

“你把这节车厢包下来了?”我转头问路德。

“不,贵族很少坐火车,他们讨厌任何和别人共享的东西,他们宁可拴根绳子在火车后面跟着跑也不会到这里来。”

“我还以为是因为这趟车不到封地群省呢。”我小声嘀咕着。

听了路德的话,鹤扬终于小心地找了个地方坐下。

“不过路德先生,既然没什么人用为什么还要设这么一个车厢呢?”

“人们常说‘可以不用,不能没有’嘛。”

路德一边说着,一边熟练地从一个抽屉里翻出了一种粉末。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玩意应该叫咖啡,特别特别苦,我很难理解有人会喝这个。

路德变出一杯热水,往里倒了些咖啡,似乎觉得不够,又多加了一些,然后变出杯盖,摇晃起来。

“所以贵族里面很少出圣骑士,越高级的贵族越是这样。”路德一脸骄傲地看着我和鹤扬,静静地等待着我们的夸奖。

那我自然是有求必应的。

我竖起大拇指:“老大,你可真是贵族里的败类!”

他也并不生气,反而十分受用地点了点头。

“好了,我们聊聊考核的事情吧。”路德把杯子放在茶几上搓了搓手,“鹤扬的任务很简单,就是治疗一下在考核里受伤的人就行,然后治疗术的考核你也要去当考官。”

鹤扬表示了解。

“然后我们再来说说你,你就要累一点了,需要和那些人挨个打一架,我估计对你来说打赢应该不会很难吧?”

“唔......这要看对手都是什么类型的。”

“类型?打架还分类型啊?”

“当然了,不同的方式训练出来的人战斗方式区别大得很。”

路德似乎是第一次听说这种说法,让我赶紧详细说说。

“首先,凡是经过正规训练的前卫一般来说分为两种,一种是各个武馆练出来的,一种是魔法学院学出来的,前者我一般都是技巧派,后者一般是力量派。”

“可我们好像用魔法多一些吧?谁会真的用力量取胜啊?”

“你也可以把他叫做武馆派和学院派嘛。其实二者的本质都是法师,只不过是用魔法辅助剑术还是用剑术辅助魔法的区别,还有就是他们的一些招式对魔法要求很低,甚至不需要会正经魔法,会用魔力就够了。”

“那像你这种两边都呆过的算哪一种?”

“嗯,我个人的话其实更偏向于武馆派一点。”

“那哪边难打呢?”

“学院派难打。”

“真的?”路德似乎没想到我会给出这个答案,“我还以为武馆的会更难打,他们比较出名对吧?”

“嘛......”我挠了挠头,“那些出名的都是顶级战士了,一般都是剑圣以上的,如果看平均值的话应该是学院这边更厉害。”

路德看起来还是不太理解。

“这样和你说吧,那些武馆练出来的人脑子大多不太灵光,他们只会用他们最熟练的招式,即使明知打法会被对手克制也会继续用,但学校里出来的就灵活多了,就比如咱俩,会为了抵消对手的优势主动放弃自己的优势,打起来可能会意外地难缠。”

路德皱着眉头想了一会:“有吗?我怎么不记得我干过这种事?”

怎么可能呢?你可是魔法大学优秀毕业生啊,难道说......

“我说老大,你三门武器战斗课都排多少名啊?”

“让我想想,盾刀是排70,另外两个自由武器我选的棍和巨剑,是42和77吧?”

果然,路德他严重偏科,跟武术沾边的名词都不太高的样子。

从语气上看,这个排名恐怕只是圣骑士学院二百五十人的排名,没算奥秘战士那十个班的五百人吧......

“那怪不得你意识不到,但其实你已经在这么做了。”

“你这三门课都多少名啊?”

路德似乎很不服气呢,这我必须好好炫耀一波,让他心服口服。

“我剑盾第一,两个自由武器选的棍和鞭,也都是第一,算上奥秘战士也都是第一。”

“我记得你风魔法也是第一来着。”鹤扬从旁插嘴道。

哎呀呀,难得呀,鹤扬也知道给我挣面子了,太让人感动了。

“没错,不过这个就先不提了吧,我现在更好奇老大你去年是怎么打赢我的。”

路德把头转了一圈:“保密。”

也是,指望着别人主动把自己的绝招说出来确实不太可能。

“如果我以后遇到一个人,要怎么判断他是武馆派还是学院派?”

路德的问题还真多啊。

“打起来自然就看出来了啊。”

“如果不打呢?有没有什么分辨的办法?”

我在脑海中搜索了一番。

“倒是也有。首先,武馆里出来的人大部分都大字不认识几个,算数也烂到家,能写出自己姓名就算文豪了;第二,和我们学校的要求正相反,不管什么武馆都不允许在练习时戴手套,你就和他握个手,有茧子的就是武馆派;第三是看生活习惯,比如你这杯咖啡,你先当他面喝一口,然后推给他让他尝尝,推辞或者离嘴老远往嘴里倒的就是学院派,拿起来直接喝的就是武馆派......”

“噗嗤。”

路德突然笑了出来。

“怎么了,不信吗?这可是我亲身经验,我们有一次训练十几个人只有一个人带了水壶,大伙都是用那个嘴对嘴喝的。”

“没什么,”路德笑着喝了口咖啡,“只是第三种方法让我想起了我马上毕业时候的一件事。”

“什么事?”

“就是当年沸沸扬扬,传遍整个学院的圣骑士耍流氓事件啊,说是牧师学院有个叫燕什么的被圣骑士学院不知道谁玩弄了一番后抛弃了。话说回来,这好像是你那个年级的事吧?你应该知道的比我多才对。”

不是吧,这事连路德都知道了?

何子悠似乎确实和我说过圣骑士学院全知道,我还以为是种夸张说法,原来是真的啊。

“我只知道有这事,具体的我一点不知道,你给我讲讲?”我尽量保持着平静问道。

路德侧起脸,摆出了不相信的表情。

“不会吧?当年这事把圣骑士四个年级所有人筛了一遍啊,连我刚毕业考核回来都被过筛子了,你居然会知道这么少?”

“反正我不记得了。”

“好吧,我知道的也不算太多,听说是有一个家伙在上课的时候勾搭人家小姑娘,还是挺好看一小姑娘。当时快到夏天会比较热嘛,人家女孩就带了一大瓶冰水去上课。据说这个家伙就借着这瓶冰水勾搭人家女孩,然后用甜言蜜语把人家骗到手,还把人家的水全喝光——就像你说的嘴对嘴喝,最后这门课结业的时候遇到了更好的,就把她一脚踢开了。听说女孩后来去寝室楼找他他还装作不认识呢......不过嘛,这也只是众多流言中的一种......”

鹤扬也在一旁发表着自己的观点:“听起来像是这人就是为了那瓶水才去干这事的。”

“所以才让人觉得很离谱啊,”路德拍了一下桌子,“就一水魔法就解决的事非要搞这么一出,败坏风气。不过后来我们学院把所有人筛了一遍也没找到人,真是奇怪。”

“会不会是从别的学院甚至学校外面混进来的?”鹤扬继续追问。

“当然有可能。不如说就是这个原因才让筛查只进行了一轮。要是能确定他是我们学院的,那翻个底朝天也会把这家伙揪出来。”

“反正我所知道的内容就是这样,鹏博你......鹏,鹏博你没事吧?你脸怎么白了?”

“他本来长得就很白。”

“也是,但......他这个样子是不是有点奇怪?他晕车吗?鹤扬你给他个治疗术?”

听到这里的我终于清醒过来:“不用!不用!我好了!”

我刚才是怎么了?

对,是那一个瞬间,我的脑中穿过清凉的闪电,我隐约觉得......不,我似乎明白......不,我已经可以确认是怎么一回事了!

这个故事的主角毫无疑问是我没错。

虽说玩弄少女的事情我干不出来,但在大一的时候,我还没有完全改过来从武馆带来的习惯......

顺着这个思路往下走,结合何子悠学弟和鹤扬给我的信息,在昏昏欲睡的课上,我确实可能看到水瓶就下意识地拿起来喝掉......

想到这里,我的记忆中似乎有什么被激活了,我全身似乎突然感觉到了那种在闷热的房间中被凉爽的冰水唤起活力的舒畅,每个毛孔都立了起来。

曾经隔着记忆的面纱的,模糊的真相已经出现了——以我最不希望看到的方式。

“你真的没事吗?刚才你可愣神了半分钟啊?”

“放......放心吧老大,我能有什么事啊,我......我只是被这件事的细节......震惊到了。”

我磕磕巴巴地回答,同时挤出笑容。

“呃......你这假笑是怎么回事?”

“有......有,有,有吗?”

“啊!”

鹤扬瞪大眼睛死死盯着我,双手合拢捂在嘴上,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你......你俩怎么了?”路德看着我和鹤扬的样子不知所措,自己也磕巴起来。

“他就是那个变态!”

鹤扬的审判最终还是降临到了我头上。

路德听到后却反而笑了出来:“别在这种时候开玩笑啊。我不是说了嘛,当年每个人都被筛查了一遍,不可能是他。”

“当......当时......不知道怎么回事,筛查......把我......漏过去了。”

路德脸上的笑容慢慢变得夸张起来。不过这次不是觉得鹤扬的“玩笑”好笑而笑,而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笑。

“等下,我能理解成你承认了吗?”他用手指来回蹭着嘴唇问道。

“我必须得说这是个误会。”

“那你快讲讲到底怎么回事。”

我说,鹤扬也就算了,路德你也用这种充满求知欲的眼神看我是怎么回事。

“我还以为你会骂我。”

“都多少年了,谁还在乎那个,快讲讲事情经过。”

我挠了挠头:“这个......我也记不太清......”

“你别告诉我你被人精神控制了。”

“没有,我只是......那个老师上课太催眠了,我一直是半睡半醒的,所以记得不太真切。”

“挑你记得住的说啊。”路德兴奋地拍起了椅子的扶手。

“事实上......我当时正和睡魔作斗争,然后面前就出现了一瓶冰水,然后我就想着:这东西也许能让我清醒点,然后就......”

“你大可以自己带瓶水啊。那种程度的水魔法又不难。”

“我的水瓶特别大,很不好携带的。”

“那你就喝别人的啊?”

“嘶......我真的记不起来原因了,我那时候单纯地觉得直接喝也没问题的......我绝对是忘了些什么。”

喂,路德,你别摆出一副不相信的样子啊,我说的是实话啊。世界上其实有不少那种突然间就喝掉别人水杯里的水的人吧?

至少应该不止我一个吧?

还有鹤扬,你的眼睛在放光啊,你脑子里在想什么啊?某种粉红色废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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