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支玉簪用的是上好的和田玉,而且雕工精美,您看——”掌拒小心翼翼的将簪递上,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这色泽这雕工,可都是难得一见的珍品,啧啧。”
卿言将玉簪捏在手里细看了一下,色泽清亮透闪,质地细腻温润,乍一看的确具有和田玉的某些特征,但细细观察却不难发现,这其实是块昆仑玉所琢成的,虽质地细腻均匀但透明度极高,凝重质感不足,特别是打磨后显得尤其轻飘。
嘴角微微一笑:“掌柜,开个价。”
“五十两银子。”掌柜以为将卿言说动了,于是价钱也开得不含糊。
“五十两?”卿言一愣,一个中等家庭一年收入才不过二三十两,这人是不是在把她当冤大头宰啊,“掌柜,不过是质地偏佳的一支昆仑梨花白,哪值这个价。”一激动,卿言直接戳破了掌柜的话,“就算是真的和田玉,这么小的钗也不值这个价。”随手将玉钗丢至盘中,目光扫向别处。
掌柜脸色一阵急变,原来是个识货的主,以往那些骗人的伎俩看来在这个小姑娘身上是用不上了,笑容也有些僵硬。
“呵呵,是小老儿看走眼了。”掌柜端起玉钗,脑子却盘算着如何留住这个有钱的主,眼珠滴溜转了一会儿,心一狠便向内堂走去:“小姐稍等,小的这就去换好玉来。”
不多会儿,掌柜捧着一个盖有红绸的托盘出来,小心的放在柜台上,轻轻揭开红绸。
见掌柜如此慎重,卿言也饶有兴趣的凑了过去。
“小姐,这——”坠儿也凑了上去,却在见到盘中之物时惊呼起来。
卿言也生生定住了,赶忙握着坠儿的手示意她不要再开口。
掌柜只当是两人被自己这镇店之宝惊呆了,心中甚为得意:“小姐,这块玉佩可是货真价实的净瓶羊脂玉。”
卿言敛了敛心神,拿起玉佩细看,然后淡淡的开口:“果然不错,掌柜,开个价吧!”真没想到有一天自己送出的东西也要花钱买回来。
掌柜奸诈一笑,伸出五根手指。
“五百两?”卿言挑眉一笑,心里却一沉,“如此极品,这个价格倒也合适。”
“小姐好眼光,”见卿言对玉佩兴趣颇浓,掌柜那双眯缝的小眼睛立即放起光来,“这玉佩本应是一对,现在只剩一块,价格自然要便宜些,若是完整一对怕是能抵万金,您这是赚到了。”
卿言一笑,这掌柜的眼光倒是不错,配成一对的另一块正挂在卿言的脖子上,而腰佩不拴腰上却挂脖子完全是卿言的个人习惯。
“这东西看起来不似俗物,掌柜哪里得来的。”卿言捏着玉佩向着面光的地方,一边观赏一边随口问。
“这可是我家祖传的宝物,”掌柜颇为得意,“小姐慧眼识珠,小老儿就割爱了。”
说谎也不脸红心跳,看来无商不奸果然不错。
“哦?原来是掌柜的家传,”卿言慢慢将玉佩放下,一脸的不舍和可惜,“君子不夺人所爱,小女子……”
显然牛皮吹过头了,掌柜一听甚急,极不礼貌的打断:“呵呵,是小老儿言辞有误,其实这不是小人家传,而是别人寄卖于本店的宝物。”
寄卖?卿言心下一惊,脸色微变,“是何人寄卖?”
“这——”掌柜转着眼珠面露难色。
“掌柜,这可是你不对,”坠儿适时的上来插话,“五百两银子,难道你让我家小姐买个不明不白的东西,万一是贼脏,那岂不是害了我家小姐。”
“坠儿说得对,我看还是不要买了。”卿言收回再次去拿玉佩的手欲走。
“小姐留步,”财神怎么能说放走便放走呢,如此贵重之物鲜有人问津,若不趋此机会卖了,可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了,“这宝贝绝不是贼脏,二位小姐大可放心,这是城东头的阿良送来寄买的,是他夫人的嫁妆。”
嫁妆?若是掌柜没有撒谎那就一定是那个阿良撒谎了。卿言心中担心更甚,难道他真的出事了?
玉佩是十二岁那年母后送给她的生日礼物,原本是一对,一主一辅两块,主玉正面刻了个卿字,而背面却有一块凹陷,里面栩栩如生的镂雕着一朵祥云,刀工精美自然流畅。
辅玉正面则刻了个言字,背面是与主玉相呼应的浮雕着一朵一模一样的祥云,把辅玉放进主玉的凹陷里,二者立即紧密贴合,浑然一体,巧夺天工。
当时母后笑谑,若是哪天遇上如意郎君了,便可将其中一块送予他。本是一句戏言,卿言却记下了,第二日便将主玉送给了宁远,当然并没有告诉他其中的含义,但见到宁远小心翼翼的戴着,此后从不离身,心中一下子便欣喜起来。
这块玉佩对宁远对卿言的意义都非比寻常,而现下玉佩却在寄卖,这让卿言不得不往坏处想。
“有如此精美之物,卖主也定是大富之家,何以落迫于此?”卿言不着痕迹的继续盘问,目光流连在玉佩上。
“阿良的妻子本是一富家千金,却死活要下嫁于阿良这个下人,便被赶出家门至今仍无往来,日子过得拮据时只好变卖一些首饰。”掌柜将前因后果解释了一遍,倒也合情合理。
“原来如此。”卿言这才了解为何一穷人家寄卖这般贵重之物没有让人怀疑,敢情是有前科在先。
“可否将卖主约出来面谈?”
“这——”掌柜犹豫。
知道他在犹豫什么,卿言莞然一笑,“当然,对于这五百两,我自是不会对卖主提起半分,我只是想问问他有没有另一块,好配成一对罢了。”这狡猾的奸商一定是欺负人家不识货,用超低价买进,又怕人知晓引来纠缠。
“既然如此,小老儿这就差人去叫。”掌柜立即展眉窃喜。
“不用了,你派人带我去便可,省了来回的脚程。”见掌柜松口,卿言急促得恨不得马上见到那个叫阿良的人。
看来这单生意是跑不掉了,掌柜招来伙计耳语了几句,伙计点了点头。
留下坠儿跟掌柜讨价还价,自己拿着玉佩招呼上一直在店外当门神的秦勉,跟着伙计往城东头去了。
一路上卿言将玉佩一事对秦勉简单说了。三人转过几条街最后进入一狭窄的小巷,眼前一座破旧的小院房便是掌柜口中的阿良家了,打发掉伙计,卿言正欲叫门,却被秦勉一个健步拦住:“公主小心。”
哎,什么事都大惊小怪,卿言给了他一个了然的眼神,阻止他下一步动作,自己亲自抬手去敲门。
开门的是个比自己稍长几岁的清丽少女,不,应该说是少妇更贴切些,那微微隆起的腹部昭示着她已为人妇的事实。美妇人见敲门的是陌生人,立即警惕起来,“请问姑娘找谁?”
“我找阿良,他在吗?”卿言直直道出来意。
一听来人唤出自己的夫君的名字,美妇人的脸色稍稍放松了些,“原来是阿良的朋友,请进。”欠身,礼让,将卿言迎进屋,虽身着粗布襟衣衫,鲜有钗环,但举手投足间却不似一个乡野农妇,倒更有一股大家闺秀的韵味,只是见到秦勉时脸色不自然的变了一下,看来秦勉那张万年不变的扑克脸到哪儿都不讨喜。
跟着美妇人穿过院子进入内堂,卿言一路发现到处都堆满了完工或未完工的桌椅板凳,看来这阿良是个木匠。
美妇人招呼他们坐下,自己退出内堂,秦勉本欲站在卿言身后护驾,卿言用眼神示意他坐下,他只得听从。不一会儿,一个身形高大魁梧的汉子便进了内堂。汉子说不上英俊,五官却也周正,看上去一副憨厚老实的模样,双手正将卷起的衣袖放下,显然刚从活计中出来。
“这位姑娘,娘子说有朋友拜访,可是我们好像不认识。”阿良望着眼前明艳的少女疑惑不解。
“我们的确不相识,不过我想这块玉佩小哥应该是认识的。”卿言从怀中掏出玉佩递给阿良。
阿良接过玉佩一看,脸色立即生变。
此时,美妇人也端着茶水进入内堂,见到夫君手上的玉佩,心中一惊,端托盘的手差点不稳而撒了茶水。
“娘子,”阿良惊呼,赶忙接过托盘放下,“有没有烫伤。”担心的抚着美妇人的手,“有了身子就不要干活了,来,快坐下。”小心翼翼的扶着美妇人坐下,自己则立在一旁保护。
美妇人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并无大碍,不觉轻笑起来,满眼的幸福:“我没事。”轻拍了拍阿良的手,望向卿言:“让您见笑了。”
卿言报以微笑,怪不得富家千金无论如何也要嫁给这穷小子,有夫如此,妇何求?女人要的其实不是锦衣玉食雕梁画栋,而是一个时时在她身边处处关心体贴的男人,这个男人即使什么也没,只要有一颗永远爱她的心便成了。
正如那个不知下落的他和那个甘临险境的他。
“听珠玑阁的掌柜说,这块玉佩是你放在那儿寄卖的?”小小的插曲并不影响卿言对玉佩的关注,她仍旧直入主题。
话题再回到玉佩,夫妻二人又开始紧张起来。
“是的,姑娘可是买主?”阿良望着卿言,眼神十分不安,双手扶在妻子肩头。
“那小哥可否告知这玉佩从何而来?”卿言没有正面回答阿良的话,而是直接问出处。
二人同时脸色一变。
“这,这玉佩,是内人的嫁妆。”显然,这是二人已经拟好的说词,不过见卿言如此直接的问,心中不免生出怯意。
“以夫人的眼光应该看得出这块玉佩不是俗物,夫人若非出自显贵之家,想必是不可能有这样的嫁妆,夫人认为小女子可说得对?”再问下去这阿良也不见得会说实话,卿言便不再理会他,而是直问所谓的嫁妆所有者。
果然,美妇人面上一僵,赶忙拉下阿良耳语了几句,阿良一愣,随即点头。
“姑娘定是识得这玉佩才有此一问,小妇人不敢隐瞒,玉佩并非我嫁妆,而是三日前夫君与人一起上山伐木时拾得的,这几月手中拮据,不得以才将此玉佩变卖。”美妇人一边回话一边胆怯的望着卿言,生怕因此而招来灾祸。
“姑娘千万不要怪罪娘子,我马上将变卖的银两退还予你。只怪我没用,找不到好木材做不出好家什,还连累娘子受苦。”阿良沮丧的解释,作势去拿银两。
卿言打量着美妇人,双手十指修长,皮肤细腻,看来并未在这农家干多少活计。怀孕后脸色红润身形丰满,说明阿良是在倾尽全力照顾她,毕竟是富家千金,粗茶淡饭的日子需要时间适应。
卿言抬手阻止阿良下一步的动作,向他说明来意:“我不是来要银子的,我只想知道你是在哪里拾得这块玉佩,你若能带我去,我会给你更多酬劳。”
然后用眼神给了秦勉一个暗示,秦勉点头,将钱袋取下推至桌前。
“玉佩本就不我们的,怎好因此再收姑娘的银子。”阿良将钱袋推回,“这玉佩是我在城北流钟山上拾得,明日便可带姑娘去寻。”
“你若现在带我上山,这银子便受之无愧了。”果然是宁远遗失的,卿言一刻也不想等,恨不得立即找到他。
“可是天马上就要黑了。”阿良有些犹豫,看来夜里上山不太安全。
“离天黑至少还有一个时辰,你只需将我们带上山便可离去。”卿言已是迫不及待了,未等秦勉开口劝阻便挥手制止。
低头与妻子商量了几句,阿良最终同意立即上山。
少顷,三人飞驰着往流钟山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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