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福叫喊着,他听不到自己的声音,刚张开的嘴就被浑浊的雨水灌满了,这哪里还用去截水,就是朝天接,这大一会儿再大的稻田也装不下水了。

夏福估摸着方向,返回家中。

“这下的太大,过不去田里了,看这情形,不用截水了,就怕田埂支撑不住要决口呢。”

夏福接过老婆递过来的毛巾擦着头上和身上的雨水,又用水洗掉被风刮倒时粘进头发里的泥浆。

“别倒,我自己来,快去看着孩子,别让她翻身掉下床了。”

夏福拦住了要给自己倒掉脸盆里刚洗的脏水的英子,他话还没说完。一杯热水塞到了他的手里,茜子娘已闪到床前看着孩子。

夏福收拾停当,弯身抱起子茜,高高举起,子茜咯咯直笑,要长牙了的她哈喇子流了夏福一脸。

英子笑着说:

“快去穿件上衣,把你那湿裤子也换了,真看不了你爷俩的德性,一个湿漉漉的,一个满嘴流哈喇子,把孩子给我,你去把借的碗盘收拾好洗干净,雨停了还得还给人家。”

“不用了,我把碗盘都排开了放在屋外的门板上,这会啊,老天爷给咱早洗干净了。”

“这都托子茜的福了。”

“可不是嘛。”

英子接着说道:

“干旱这么久,什么庄稼都干死了,这水稻子也旱死了,这茜茜啊过第一生日啊,就解决了咱老百姓的急啊。”

“是啊,有这场雨,田里的水都满了,池塘里的水满了,河道里的水也满了,别看这稻苗是旱死了,可根还是活着的,这一场雨下的正是时候,这根都会重新翻青冒芽的,稻田经过这么久的暴晒,害虫子都晒死了,稻田里的土也更疏松更肥了,你看吧,很快稻苗就会重新长起来,池塘里河里都储存满了水,今年啊,荒年变丰年啦!”

“是啊,该吃个饱年了。”

“这孩子,爱民啊,可惜是个女孩。”

“女孩怎么了,没听戏文里说,这女子哪点不如男……。”

英子一把夺过孩子,佯嗔着说。

“给个男孩咱还不换呢,是吧茜茜。”

英子逗弄着孩子,不再搭理夏福。

这是一场迟来的雨,也是一场极时的雨,这场雨大到连活了一百零二岁的刘老汉都不曾没见到过。

“你们知道吧?”

刘老汉坐在池塘边的老柳树下,远远望去,根本分不清哪是柳树皮哪是刘老汉的脸皮,不是那时不时晃动的黄黑蒲扇,你就不知道那柳树跟上还坐着一个人。

因为刘老汉年龄大,故事多,山坳另一边的村落里的一大群孩子,没事就往这边跑,听刘老汉讲故事。

孩子们都睁大着眼睛看着刘老汉,耳朵都竖了起来贴近刘老汉,生怕听漏了一个字。

“老神仙,又在这蒙小孩呢。”

那人说完,双手举到头上。

“去你的,兔崽子。”

“羞羞羞……。”

孩子们起哄开了,夏禄也不再多言了,赶着黑水牛向田畈走去。

“太太,我们什么知道什么啊?”

孩子们又想起刚才刘老汉的那话茬了。

“前天那雨啊,那雨,不简单啊。”

刘老汉边摇头晃脑的说,边拽着下巴下稀稀疏疏白黄相间长短不齐的胡子,孩子们都瞪大眼睛瞅着刘老头,大家对刘老汉的话都深信不疑。

刘老汉经历过清朝民国再到全国解放,他还是个老学究呢,村里有个什么红白喜事的都会请他去主持,遇到稀奇古怪的事也都会去请教他,大家都习惯叫他老神仙,说他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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