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万里含蓄地收敛起得意洋洋的笑容。

他知道,萧然已经被他说动了,于是秋万里趁热打铁地继续说道:“除了九江城的雷帝,明城还有巨蟹,定山有狂魔。三山九岳,怪物遍地。你怎么忍心坐视妖魔猖獗呢?”

萧然不言。

秋万里折扇一合,又说了一句话。

“既是万般纠葛,此剑之后,亦是烟消云散。”

萧然默默地看了一眼远处。

他忠于一剑,也终于一剑。

没人喜欢他。

他有的只是手中的剑。

萧然忽然想起了龚沟说过的话。

站在了断掉的剑刃旁的龚沟,眼中有着和他一样的寂寥。

“你我本是人间过客,情欲与我等无缘,又何必自陷泥淖。”

萧然走到秋万里身前,从地上拔起了断剑。

“是了。这天下唯有这柄剑,才是我的归宿。”

话语未毕,萧然手中的剑便如同开封淬火一般,银光洒落。

他是萧然。

一剑萧然的萧然。

无边的肃杀之气,竟是将周围众人逼得不得不后退。

萧然再无半点留恋,他转身离开了此处,背影悠长而孤寂。

“再杀雷帝之时,我自回到来。”

秋万里笑而不语。

花四娘面带愁容。

她款款走到秋万里身边,柔声问道:“你会和他一样吗?”

秋万里目光深邃,他难得的说了一次真话。

“你若没了我,也会有张千里,李百里。”

“我心里只有你。”花四娘依偎在秋万里的怀里,眼中有着深深的柔情。

秋万里笑了笑,没有说话。

他温柔地搂住了花四娘。

花四娘盘卷的秀发上插着一朵花。

花四娘喜欢花。

偏偏她额头的花没有名姓,仅仅是一朵野花。

普普通通的野花。

秋万里撩拨着野花的芬芳,微笑着。

天涯海角无双客,一剑月虹万里秋。

他们是六个人,一个同样的命。

无人爱他们,他们只能爱自己。

所以龚沟才会放过秋万里的挑衅。

所以陆文才会留下萧然的性命。

所以丰修修才会有一个朋友。

哪有什么意气相投。

不过是同病相怜罢了。

他们注定是要死在黑暗之中的。

既为苍生,也为自己。

龚沟的心或许从来就没有自己。

项紫竹每次看到龚沟,都觉得自己离他又更远了一点。

他就像是乘风欲去的谪仙,本不该在这污浊的世上停留。

项紫竹不知为何,心中忽然有了一股想要哭的冲动。

她压下胸中的悸动,声音里带着些许凄婉。

“你究竟看不上我哪一点?”

龚沟没有说话。

本该说话的吴元又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一展歌喉了。

幸好,这屋子里还有一个人。

一个光头男人。

“善人不懂男人,又何必自误呢?”

项紫竹根本没有理会光头男人,她只是殷殷切切地等着龚沟的回答。

龚沟终于说话了。

但他却是对着光头男人说话。

“破道和尚怎么也想要来九江城插上一脚?”

光头男人打了个稽首。

“龚居士若不想见到贫僧,贫僧自当退避三舍。只是可怜这九江城又多了几分生灵涂炭。”

“他们若是安守本分,黑夜也伤不了他们。”

“世人无知,皆是欲壑难填。岂能如同居士一般,不沾缘法,不涉因果。”

“他们焚香祷告,求的满天神佛,却独独不拜你上方山。你难道还没明白原因吗?”

破道和尚摇头说道:“上方山既无神仙,也无佛陀,拜之无用。可上方山终究是要人守着的。他们不拜,我便来拜。”

龚沟冷笑了一声。

“所以你跑到九江城来拜你的上方山?”

“上方山无难,九江城有人。贫僧不得不来。”

破道和尚,从来不在乎所谓的佛。

亦或者是道。

他在乎的,是人。

龚沟面色清冷,他的声音如同夏莲冬竹,有着比破道和尚还要仙家风范的出尘之意。

“那你拜了这么久,可曾有半点吃食?”

破道和尚老老实实地说道:“贫僧可三月不食。不过区区十日,尚可行动自如。”

“所以你在九江城十日都没吃过饭?”

破道和尚顿了顿,点了头。

“是。”

他从没想过自己的行踪能够瞒住龚沟。

龚沟不搞情报,但只要他想,没有什么是他会不知道的。

尤其是,这里是九江城。

龚沟眯起了眼睛。

“这样的九江城,你还想救?”

“是。”

龚沟闻言,轻轻地摇了摇头。

“别人都说你学佛学道,学得人都疯了。现在看来,你不仅疯了,还傻了。”

“若是连我一个疯子、傻子都愿意站出来,那只能说,天下尚有一丝光明。这世人,还有需要我的地方。”

“那你的光明能让你今晚吃顿饭吗?”

破道和尚沉默了片刻,摇了摇头。

“那你的光明能让你今晚有床铺可躺吗?”

破道和尚又摇了摇头。

“那你的光明,能让你父母妻儿在下面活得开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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