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是谁啊?”云中燕看了瑟尔德一眼,随便找了个话题,明知故问。

自那两个声音消散以后,瑟尔德就愣在原地有一段时间没动作,嘴也张开半天没合拢,把云中燕看得忧心忡忡——那么长时间没动静,要是再淌点口水出来,恐怕她就得考虑改行当医士和保姆了。

虽说也很在意【梦幻天团】的事,但云中燕心中并无太多特别情绪,只是单纯好奇后来者的样貌、家世、受教育程度。

连区区的皇帝老儿都三宫六院,神之子总不能连个凡人头目也不如。

况且云中燕接受的教育是多子多福,不给夫婿多找点小妾开枝散叶,那是正室的失职了。

“不明显吗?”看她一眼,瑟尔德道:“最先说话的是家中平辈里最大的,神名希格瑞特,龙之子;第二个是紧跟在最大那个后面排队的,神名獠。”

“那你的神名呢?”好奇宝宝马上问道。

看她一眼,瑟尔德喉头耸动,嘴巴抽搐几下,没说什么。

眼见瑟尔德脸色不对,云中燕马上乖巧地吐了吐舌头:“我不问了。”

“唉。”叹了口气,瑟尔德道:“别在外人面前叫我的神名,记住了吗?”

“嗯嗯。”云中燕期待的点点头。

“我的神名……叫【晦】。”

“慧?”

“晦。”

“惠?”

“……晦。”可以确定她是故意的,瑟尔德只好上手纠正:“是‘晦’暗昏惑的【晦】,不详之晦。”

“哦——”云中燕深以为然的点点头:“晦……当然,晦,你应该叫晦。”

那副故作高深的模样让瑟尔德不禁哑然失笑。

还‘我应该’,你又懂了。

“那为什么不能叫你的神名啊?”云中燕道。

都已经说了要看开点了,瑟尔德只能耐住性子慢慢的教:“对神来说,真名即本质。你呼唤我的真名,我就能听到你,看到你。我看到你的时候,我就是你。”

这句话很难理解,尤其是最后那四个字,云中燕当然也没能理解,只是拉长音调“哦——”了一声,终于再无后话。

第一个保镖到手,并且确定了相当牢靠的终生雇佣关系,山洞外的离子风暴也渐渐趋于平息,是进行下一步的时候了。

总算清静下来,瑟尔德席地而坐,沉思着,油灯忽明忽灭。

看他若有所思,云中燕很有眼色的没再说话,陪着他坐下来,控制好力量以后,安静的靠在他身边。

被老头子丢到一个陌生的、濒死的、苟延残喘的星球上,只保留了神格,也没给个任务指引,一切都得靠自己发挥,最终的任务目标是掌控这颗星球。

该怎么做?

倒不是眼馋那点蚊子腿一样的任务奖励,也不是不被命令一下就浑身难受的任务达人,更不是真的不清楚下一步该怎么办的纯种睿智,瑟尔德只是单纯想要实时地图一样的任务指引而已。

神格能力虽然也能做到24小时无间隔实时侦测,消耗也无,冷却也无,但不太方便。

有些事悄悄做了,不让太多人知道,大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算了,要是真的摆明车马,敞开了放在明面上大张旗鼓的做,性质就完全不同。

已经被剥夺神力的神之子,连自身安全都要依赖保镖的贴身保护,太显眼的事最好还是别做。

况且神躯和神血都在封印状态,没有那两样的辅佐,强行动用神格力量,动作幅度太大会极大损失精力。一旦损耗过头,陷入长眠也不是不可能。

刚到的那24小时内,瑟尔德早用神格能力探查过,这颗星球的遭遇跟云中燕前世的世界相差无几:

同样的异世界力量入侵,同样的世界归属权争夺,火药武器打在普通人的身体上也许能做到一次一个透明窟窿,但面对匪夷所思的魔法力量就显得软弱无力。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正面作战的军队全军覆没,本土人类动用了最终战争手段以后也无力回天,彻底宣告战败,一部分人类逃向月球,成为‘天人’;一部分人类躲在地洞,成为‘穴居人’。

人类世界沦为妖魔鬼怪们的新乐园。

最危险的是,最终战争手段毁灭了臭氧层,远超这颗星球承受极限的紫外线能量从外太空长驱直入,结合本土和恶魔入侵所带来的能量,发生了进一步的变异,并最终形成了让所有生灵都闻风丧胆的极端天灾:离子风暴。

和自然形成的风息不同,离子风暴本质上是各种具备超高强度能量的能量粒子流组成的合集,挟裹着各种战后垃圾、核能辐射、异世界病毒,不光速度快、破坏能力强,而且波及范围相当之广。

被离子风暴刮过的地方,基本上不存在完整的和活着的东西。

如果不开特殊力量构成的护盾,以首领级恶魔积攒多年的抗性(健康度七位数起步,自然寿命至少有几百万年)进去也得被蜕一层皮下来。

也不是没人想过掌握离子风暴,但在研究明白那东西的构成成分以后,聪明人都明智的放弃了。

有控制那些混乱能量流的力量,足以发出比离子风暴威力更大的攻击,而且更稳定,更可控,更高效也更清洁。

完全不考虑成本的做法,很像是自然形成但其实只要稍微一想就知道不是,而且威力强得离谱,有地位的恶魔们稍微想一想就猜得到,这恐怕是哪位真神的手笔,目的是控制这颗星球上的平衡。

本土的原生物种不能被斩尽杀绝,这就是驱动离子风暴的那位的真实意见。

行吧,私下里也就算了,谁真敢跟一位真神明目张胆的顶嘴呢?

眼看离子风暴肆虐不停,手下势力各有损伤,自家神明却没什么表示,极有可能是跟驱动离子风暴的那位达成了什么秘密协议,于是所有顶层恶魔全都偃旗息鼓,皆以保存自家实力为上。

在断断续续、未尽全力的围剿中,穴居人最终顽强的生存、发展、日益壮大,并发誓要重夺家园。

“咕——~”安静的山洞里,瑟尔德的沉思被突如其来的响声打断。

油灯下,肚子发出鸣叫的云中燕脸上染上一层红晕,被瑟尔德目光扫到,那层羞意更甚。

“饿了?”瑟尔德也明知故问,道。

“没。”云中燕道。

山洞就那么大点地方,别说吃的,连口能喝的水也没有,更没吃过东西的痕迹,想来瑟尔德恐怕也连续许久水米未进。就算点头应下,吃喝也不会凭空变出来,承认了也没得吃,那多掉价。

复活后,曾经身为顶级高手的敏锐感知还在。云中燕也抽空感受过四周,但附近没有半点生灵的气息,也不存在水的凉意,更远处倒是有些满怀恶意的活物,气息上很像前世的邪魔。

只是一来她失去魔之力,拿捏不准如今的自己是否依然是那些邪魔的对手;二来她不清楚那些活物附近是否有食物和饮水;三来她不敢离瑟尔德太远。

刚刚把瑟尔德压在地上的时候虽然很不厚道的笑了,但瑟尔德也确实虚弱到让人担忧的地步,云中燕很怕瑟尔德一离开自己的视线,再找到他的时候,他就是东一块西一块的碎片了。

“你呢?”下意识的话刚一出口,云中燕就有点尴尬——这不废话么,连她这样的超级高手都熬不住饥饿的折磨,瑟尔德弱成这样,肯定早就饿的要命了。

神之子的名头倒是很能唬人,但弱不禁风的神之弃子么……

瑟尔德把礼物说的郑重其事,第二位也跟着大惊小怪,然而除了失去魔之力带来的衰弱感实实在在之外,云中燕到现在也没感受到那点灵光为自身带来的任何变化,不由得想到前世的两句俗语:瘦死的骆驼不一定比马大,拔了毛的凤凰一定不如鲲。

被父亲抛弃以后,连哥哥都开始敷衍这位神之弃子了……

摇摇头抛开这个不太礼貌也太世俗的揣测,云中燕把精神重新集中到更重要的事情上。

如果不嫌弃的话,人体的确可以自行产出一些水分……

看了看瑟尔德又看了看自己,云中燕开始摸索着解除盔甲。

当年在战场上跟邪魔拼命的时候,邪魔的血也喝过,脏水也喝过,生的马肉和来源没法细说的肉也吃了不少,眼下有的喝就不错了。

不计较味道的话,最起码是热的,而且比邪魔的血干净多了。

不必客气。

“我啊,呵呵。”被问到,瑟尔德自嘲的一笑,充满怨念道:“刚刚吃了你一拳,还饱尝一顿你充满爱意的亲手毒打,我正回味无穷……你干嘛?!”

听到身侧有动静,瑟尔德不经意的回眸一瞥,差点把脖子闪到。

“你不渴吗?”取下头盔,云中燕一边淅淅索索的解除盔甲一边道:“这附近没水也没吃的,这种时候就别那么多毛病了,我的小少爷。”

……倒霉小助手先前承诺的资源早就到账了,该怎么跟她说我有办法凭空变出食物和水来?

直接说?

她盔甲都解了快一半了,万一恼羞交加成了怒,那不得被打个半死?

能轻松踢飞两吨重物的力量,随便搓他一下,只掉层皮都是父神保佑。

“……你先等等。”瑟尔德道。

但女将军自顾自的行动,并不将他的话当回事:“少废话!”

嘭一声,重物落地,女将军抬手一挥,不带一丝花巧的沉重掌风轻易就将油灯熄灭——想随便拍死个附近的谁大概也是举手之劳——双手捧住他的脑袋,贴在他的耳畔,云中燕的声音小得像是怕被外人听到一样:“其实我也很怕,怕黑,怕羞,但是我更怕你死。”

“我说等等!”云中燕说完,双手竟扶着他的头要顺势起身,纤细有力的双手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似乎要把他按到哪里,瑟尔德大惊失色:“等等啊你!”

拼命挣扎起了效果,在黑暗中,云中燕停下手中动作。也不松手,也不说话,僵在那里,不知道要干嘛。

“燕。”瑟尔德用尽毕生功力绞尽全部脑汁,用自出生至今也没动用过的温和腔调道:“我没有任何嫌弃或者贬低的想法,你先放开我好吗?”

箍在脑袋上的力量撤去,在完全的黑暗中,瑟尔德先凭感觉准确握住她的双手,再努力用让自己尴尬的牙酸的话语转移起她的注意力:“如果你好好听话,以后我就叫你乖宝,好吗?”

“……嗯。”半晌,云中燕有些干涩的声音才从空中响起。

“我们发生了灵魂连接,虽然没有符合礼仪的仪式和祝福,我们已经是夫妇,我们的联系远超寻常意义上的夫妇,如果什么责任都要你去承担,那就是我太无能了。”瑟尔德先是用一句自嘲缓解云中燕的情绪,做好铺垫,然后才道:“天要塌就让天塌下来,你再也不用硬着头皮去撑住它,你再也不必孤军奋战到最后一刻,你再也不会孤立无援的倒下,从今往后,让我来想办法。我不是你的敌人,你不需要提防我,你要做的就是相信我,只要相信我,相信我,好吗?”

“……嗯……”又过了半晌,云中燕才发了个很浓重的鼻音。

也不知道这句话触动了女将军的哪根弦,两滴水珠从天而降,一左一右掉在瑟尔德的两个手背上。

有点凉。

恍若未觉,瑟尔德松开她的手,悄悄在裤子上蹭掉水珠,有些费力的拖来裙甲:“别着凉。”

“……哦。”

又是一阵淅淅索索的声音过后,云中燕有些害羞的声音响起:“好了。”

油灯重新燃起,云中燕的脸红的快要滴出血来,眼睛也有点不太自然的红肿,瑟尔德没无聊到嘴贱的去取笑她,朝空地伸手一指,一张石桌便拔地而起,两张椅子相对而坐,用餐的餐具一应俱全,热气腾腾、洒满调料的烤羊、焦香四溢的蜂蜜面包、酸甜可口的混合果汁、清爽解渴的自然水、淋了酱汁的全熟肉排以及海鲜河鱼随即依次出现在桌子上。

“请用吧,将军大人。”灰头土脸的瑟尔德很是帅气的做了个‘请’的动作。

“这是……真的?!”云中燕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是与不是,吃一口不就都知道了吗?”瑟尔德微微一笑,率先坐在椅子上拿起一杯水,不说是也不说不是。

“啊呜——”异香阵阵,不断冲击着快要麻木的神经。想来自家夫婿也没必要特意用障眼法来逗自己开心,云中燕提起筷子叉来一块面包,美好的味道温柔的安抚了空虚已久的肠胃,让她更真实的感受到活着的美好,也几乎让她再一次落下泪来。

但云中燕只是吃了一小块面包,吃了一点点肉,最后喝了一点点水就停止进食。

“嗯?怎么了?不合胃口?”优哉游哉的举着杯子,到现在还连第一口清水都没咽进去的瑟尔德疑惑道。

“不,很香甜,很好吃。”云中燕摇摇头,道:“我们不能一次就……”

“没什么不能的。”瑟尔德总算抓到机会打断她说话一次,一直堵在肺里的那口气终于畅快的喘了出去,神采飞扬道:“放开了吃,要多少就有多少,想吃什么就有什么。”

“真的假的……”

看她狐疑的眼神,瑟尔德猛然醒悟到自己之前不该显现出太多抱怨之意,只好再解释道:“其实我只是抱怨一下,随口说两句而已,燕。你不要有心理负担。我不是被赶出家门的弃子,每个神子都有必须做的事,我只是出门做我该做的事情而已。我的父神不是没脑子的睿智,公平的说,他已经在最大限度内为我做了最大程度的宽容,你就是他给我的宽容之一。就算退一万步讲,我可能会死,但我绝不可能被饿死——我毕竟是个神子。”

‘弃子’的自称属实让云中燕有些心惊,后面的叙述又让她放下心来。瑟尔德费了许多口舌,云中燕总算对自家夫婿有了新的认知:虽然在战斗方面是个废物,但能凭空变出美味食品,也不是全无用处……而且并非真的被抛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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