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继之按着师父所绘地图,来到深谷出口。师父在出口设有一处阵法,悟继之四下环顾,东、南、西、北四角果然各有黑、白、青、黄四块巨石,远远隐于草木之中,看来出谷的道路确是此处无疑。但见两山之间道路狭长,蜿蜒通往外界,放眼望去,依稀可见谷外风光。
就要离开从小居住的深谷,悟继之微感不舍,却又浮想连连:世外是什么样子?有没有自己没见过的鸟兽?师父和师妹现在何方?
悟继之迈步向谷外走去,沿途山壁上刻有一些符文图谶,这些符图痕迹尚新,难道是师父离谷时所绘?悟继之漫步打量,这符图似乎与师父提及的“七元符图”颇为相似。
师父曾说,天有“七元”,为日月周转之期;而人亦有“七元”,分为五性情:慧、友、守、毅、勇,慧为受惑思辨,友为和人为善,守为离群内省,毅为遇折不挠,勇为临险无畏;再加上代表地利之“合道”、代表天时之“福缘”,乃成“七元”。此符图便是戒谕观者,人之一生所遇吉凶祸福,皆由这“七元”所定,唯有天时相助、地利相合,方能排忧解难、化险为夷。
悟继之觉这符图对人之性情所述倒还有理,但福缘、合道之语却太过玄虚。倘若一人身临险境,不依天时不靠地利,只凭“人为”,难道就度过不了难关?
悟继之兀自沉思,渐渐已看不到岩壁上的“七元符图”。他在崎岖的山谷中复行数里,眼前却仍是一片群山环绕,好似又走入了另一个山谷。悟继之再次查看地图,见出口附近还绘有一条大河。师父向着河对岸画了一条长长的粗线,便是要自己渡过那条河了。
等悟继之来到那条大河前,不禁惊呼出声。那是一条横穿山底的巨大暗河,伏流激疾,以郁蒙之势奔腾而下。悟继之原以为只是条普通河流,可这眼前这条暗河无比湍急,若没有牢靠的船只,要如何渡过?
至此他才理解了七元符图的“合道”之意,世事无常,天灾难预,终有人力不可为之事。
正当悟继之进退维谷之时,不远处的小山坡上升起了几缕炊烟,坡上有几间屋舍,似是一处小村。悟继之大喜过望,这暗河既然是出谷的必经之路,附近又有人烟,想来应有船只可借。
悟继之往山坡走去,走至半路,忽听得坡上传来一首粗陋的歌谣:
“谷中偷岁月,群山偃喧嚣,有火不照夜,有米不为炊,鱼虫是一餐,花草亦一餐,不做庙里佛,妄称世外仙……”
悟继之爬上山坡,循着歌谣来到一间茅屋前,一个老道士正低头望着地面,他背着把木剑,伸出两根枯槁的手指,不住地朝地上指去,口中唾骂道:“你呀……你呀……妄称世外仙,却只会叫小辈送死!”
那老道士越说越气,悟继之往老道所指之处望去,只见一大一小两只促织仰面并排躺着,已然死了。悟继之不由得一笑,这老道怎么对着两只死掉的促织骂呢?
“你这小虫儿,竟还笑得出来,老道我没道行点化你,就算有道行啊,只怕也点不醒你喽!”老道士对着地上的促织连连摇头。
悟继之听他话里有话,道:“道长笑的人,莫不是晚辈?”
“虫儿在地上笑,你在老道身后笑,也没有什么差别的。”
悟继之不知这老道为何指摘自己,他有求于人,倒也未去计较,当下躬身一拜,道:“晚辈初到此地,想要借条船渡过村外的暗河。”
老道士闻言,这才站起身来。他鹤发灰面,脸上有块大大的褐色胎记,眉宇间暮气沉沉,不知已经活了多少岁。悟继之莫名想起了师父,在心中将二者比较,竟觉连师父也没有此人老迈。
不想那老道一见到悟继之,周身一颤,指着他眉心道:“你……这是……”
悟继之愣了愣,随即道:“道长是说我眉间这三瓣莲花吗,师父说这是胎记,我生下来就有的。”
老道盯着悟继之,缓缓问道:“你初到此地,可是从谷中来的?你姓什么?”
“晚辈姓悟……不,复姓太吾。”
“哦……”老道点点头,出了会儿神,说道:“这村中只有一艘小船能渡河外出,就在我这屋后,原是……原是应该借给你的,只不过……”老道士说到此处,忽然变得支吾起来。
悟继之问道:“道长可是有什么难处吗?”
“只不过……只不过……那船……先前我与村长约斗促织,不料我那百战百胜的‘玉尾’,输给了他的‘呆物’,我便将船赔予了他,现下我想请‘世外仙’帮我再去斗上一场,这‘世外仙’却发起懒来,尽叫他那些虫子虫孙来敷衍我,实在无可奈何,无可奈何呀……”
老道士说着,望向躺在地上的促织。悟继之去瞧时,那两只促织一动不动,毫无生气。
“船既已为村长所有,晚辈自当去恳求村长,还请道长告知晚辈,村长现在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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