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头古猿人为了吃蚌肉来到海边。在搜寻贝壳无果后，他从砂砾里掏出一团湿漉漉的东西，古猿放进嘴里又吐出来，上面的砂砾差点磕掉他的牙。古猿把它放在沙滩上晒一晒，那是族长传授给它们的经验。
那东西在阳光下中逐渐干瘪，古猿发现它是可以展开的，上面有着乌贼汁一样的黑色印记。
古猿的目光被右上角鲜艳的0吸引住了，尼安特人拎着东西伸展在阳光下，光透过那个0，照进他眼眸后面的神经元，海洋深处的某种记忆被唤醒了，让他没有觉察身后，拿着一根胫骨悄悄靠近他的智人。即便在这座小岛上，杀戮也无处不在。
血花伴随着嗡鸣染红眼前，失去意识之前，古猿看到那个0后面的光骤然变冷，像一只冷漠的眼睛。
时间终于回归最初诞生的黑暗，0只是静静地看着。
十数万年后
“要去龙王岛吗？”骑着电瓶车的大妈凑过来问，“100块钱给你捎过去，包讲解。”
“不用了，我是本地人。”李磊摆摆手，从密集的人群中挤进公交车，心里吐槽着这些拉客的真会坑外地人。龙王岛名字听起来很大气，其实是一个小小的江心洲，本市著名房企在政府背书下在此地开办一个岛上乐园别墅项目，在社交媒体上爆火之后，许多人慕名而来。但实际上这个项目连影都见不到，也很少有船只通往龙王岛。这个一尘不变的小镇因为这件事稍微热闹了一下，但都和自己这个要参加高考的学生没有关系。
车子发动，李磊闭上眼开始默数，车再停靠八下，就到学校了。他以前从来不会在这个过程中睁眼。伴随车子的抖动，在黑暗想象自己在漂流，成了他一天中唯一的自由，他很珍惜。
今天让他破例睁开眼的，是女孩子脆生生的声音。
“叔叔，我们没带零钱，可以和后面的人借一下吗。”
一个戴着口罩的女孩站在投币柜前，跟司机小声商量着；身后站着的是一个年龄相仿的的男生，男生戴着耳机，手里抱着一只巨大的粉色兔子。
司机说：“你去后面问别人借吧。”
好的，谢谢叔叔。女孩礼貌地拉着那个男孩向后座走去。她向陌生人借零钱的时候落落大方，相比之下那个男孩子看上去病怏怏的，他一直低着头望着地面。大人们肆无忌惮地讨论起来。
“现在的高中生哟。”
“肯定不是二中的学生，他们父母不管管。”
望着女孩和男孩牵在一起的手，李磊开始遐想。
虽然大人告诉他们青春有无数可能，说世界终究会属于他们，但对于严海市的孩子们来说，人生就像铁路的三条岔道，如果幸运或者不幸踏上某条轨道，几乎没有偏移的可能。
车子往左侧转，是二中，全市最好的学校，每年会有10多个人考上清华北大。车子往前走，是自己的学校，老师开学说：我知道你们的父母都希望你们进二中，但你们进师大附中，已经超越全市百分八十的学生了。车子往左侧转弯去向的是技校，就是老师嘴里那百分之八十学生去的地方，都知道那里男生之间上课抽烟打架。女生化妆蹦迪怀孕。而在以校纪严明的师大附中，不要说打架，连同学之间连说脏话都被叫到教务处被严厉教训。
他们来自于技校吗？早恋在大人嘴里是一种罪恶，但如果自己进的是技校的话，此刻就不用每天背着书包形单影只，而是能牵女孩的手了吧。
“同学，你好，请问你有零钱吗？”
恍惚间，女孩已经走到李磊的身前，她扬起眉毛，扑闪着墨染般的大眼睛。
李磊觉得自己脸发烫，慌张地说：“我有卡。”
他将卡递过去的时候，触碰到了女孩的手。手立刻弹了回来，他无法确定刚才感受到的到底是静电，还是其他什么。
“谢谢。”女孩说，李磊仿佛能从口罩后看到她的微笑。男孩扫了一眼他，继续低着头。他们在他前方的空位坐下，女孩始终没有松开男孩的手。这个男孩不太像她的恋人，反而像是一个宠物。耳机和兔子，是将他和车厢隔绝开来的笼子。
车载电视开始播放广告，广告最终在鲜艳的成绩单，父母孩子的开怀的笑声中结束，笑声压下了前面两人轻轻的耳语。
女孩问：“离开那里以后，你打算做什么。”
男孩用一种刻意压低的嗓音说：“炸学校。”
李磊想起之前看过的一个电视剧《开端》，男女主角就是在公交车上碰到了一对变态夫妇，妻子把炸弹放在高压锅里，炸死了一车的人。
这个男孩真会开冷笑话。李磊摸了摸冰凉的后颈。
“你——是在开玩笑吧。”女孩咬着唇盯着男孩。僵持了几秒钟，男孩突然没有来由地笑起来。
“对，我是在开玩笑。”
那笑声中仿佛透着悲哀。“只要他们不会再伤害你，那——这就只是一个玩笑。否则——”
“你真的不要想那么多，我们已经离开了。不会有人怎么样的。”
经过那些事情之后，你怎么敢保证？男孩一脸紧张，把玩具看好，不要丢了。如果他们来找你，你就——
“这种事不会发生了。我不需要你的保护了，你要保护好自己。”女孩停顿了一下，“毕竟，我是你的监护人。”
女孩紧紧地握住他的手，仿佛只有自己小小的手能够保护他。
突然前方传来有节奏的声响。像是救火车的声音。男孩身体颤抖起来眼睛瞄向救生锤的方向。女孩赶忙抚摸他的肩头：“没事的，不是他们。”
她对前方高喊：“叔叔，可以下车吗？”
司机闷声说：“还没到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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