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落山时,几人抵达了临安和吴县交界的一处驿馆。

这驿馆曾是官差信使行途过程中的官用寓所,然而近年来各地战乱频发,这处驿馆便也接待南来北往落脚的旅人。

没有官府拨钱修缮,驿馆早已破旧不堪。然而奇怪的是,几人从牌楼行至院内,随处都是散落一地的短圆糯米,门扉和窗棂上还贴着符箓、插着桃枝,就连喂马的食槽上也挂着红绳穿成的铜钱串。

厅堂的门虚掩着,本还有些人声走动,当嵇行夜一行男女欢歌笑语走进院中时,馆内便瞬间鸦雀无声。

嵇行夜朝身后比了个手势,示意几人噤声,莫声声似乎也察觉到了异常,轻轻捂住了小豆包的嘴巴,只是她头发上挂着的那几绺铃铛仍然在响动。

嵇行夜瞪大眼睛朝她脑袋上觑了几眼,莫声声一摊手,表示自己也控制不了。

嵇行夜无奈地摇摇头,示意身后的人站在原地,他抽出鸣鹤观观主送他的那把木剑,轻轻推开了驿馆的厅堂大门。

“吱嘎”一声,木门随之打开,正中的长桌上摆着饭菜和碗筷,柜台上的蜡烛才刚熄灭,烛芯飘出白色的烟雾,而屋内却空无一人。

嵇行夜扫了一眼饭桌,五只饭碗,三只酒盏,酒饭都只吃了一半,说明片刻之前这里至少有五人,其中还有三个是成年男性。

暮色沉沉,厅堂内一片昏暗,不知刚才还在吃饭的人躲到了何处,但厅堂内除了门窗处挂着的铜钱之外,倒是没有其他异常。

嵇行夜无意惊扰他们,他的余光随时注意着门外的几人,淡定说道:“各位朋友,在下赶路经过此地,天色已晚,只想在此落脚歇息一晚,不是歹人,请各位不要害怕。”

有嵇行夜在前冲锋陷阵,门外的莫声声等人似乎一点也不害怕,安静地蹲在地上拿小木棍拨弄着搬运糯米的蚁群。

嵇行夜随手拉了一张椅子坐下,木质楼梯的角落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紧接着一个约莫六十来岁的驿丞佝偻着腰从楼梯后走了出来。

“小郎君,对不住。”说罢他也不多做解释,拿出火折子重新点燃了柜台,并招呼躲在楼梯角落里的众人出来。

几人皆穿着耕时的便服,衣着齐整,却又畏畏缩缩,既不像平常的过路人,也不像逃荒的难民。

嵇行夜对门外的莫声声等人说道:“馆内无事,进来吧。”

语毕,少女孩童嗲声嗲气的说话声伴随着一阵清脆的铃铛声从门外传来,刚刚坐下的几人忽的一惊,又面露惶恐地往那楼梯下钻去。

嵇行夜满脸不解,忙询问那个稍微淡定些的驿丞,“他们这是怎么了?”

这时莫声声等人已经走到屋内了。

驿丞松了一口气,抬起袖子擦了一把额头的薄汗,又将那诚惶诚恐的几人扯了出来。

“小哥莫怪,他们都是从樨山逃亡来的。”驿丞解释道。

莫声声翘着腿坐在长桌正中的椅子上,噗嗤一笑,“那女鬼和婴鬼,真有那么可怕吗?”

她眼梢在众人脸上淡淡扫过,“你们几个男人,大白天关在屋子里,连女人孩子的面都见不得。”

莫声声故意捏着嗓子说话,阴柔的嗓音伴随着铃铛轻响,飘荡在空旷昏暗的厅堂里,显得有些阴森森的,几个逃亡者瞬间汗毛倒立,发出“呃呃啊啊”的惊恐声。

“声声,别吓唬他们。”嵇行夜手指在木桌上点了两下,轻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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