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草焉,其状如葌(jiān),而方茎黄华赤实,其本如藁(gǎo)本,名曰荀草,服之美人色。——《山海经·中山经》

1.

推开门走进来的是一个全身包裹严实的年轻女孩,头上戴着一顶卡其色的美拉德风贝雷帽,身上穿着同样颜色的长款风衣,一双直到膝弯的黑色皮靴上还嵌着数不清的水晶亮片。

这样的打扮已经很高冷了,可她的脸被墨镜和口罩完全遮住,就连手上也戴了一副黑色的真皮手套,整个人几乎没露出一点皮肤,乍一看我还以为是哪位大明星光顾了我的小店。

“你好。”我起身打招呼。随着她的进入店里弥漫起一股难以言明的异香,我一时想不起来这是来自哪里的味道,不同于商场里高定的香水或是香薰,这是一股林间草木的香味。

还有淡淡的妖气。

她很局促地点头,在店里转身看了一圈,才扶着墨镜的边框问我,“你是虞老板吗?”

“如果你没找错地方的话,我确实姓虞。”

这话听起来有点晦涩,但完全没有问题。我确实姓虞,可对于人类来说我并不是这里的老板,因为这家店里的东西,从不卖给人类。

我叫虞良,是地府十二泉之一溟泉司的掌司判官。

人类大多没听说过溟泉这个地方,但是黄泉大家都不陌生,不管男人女人,死了之后都需要过奈何桥喝孟婆汤,最后下黄泉入轮回,重新开始新的一生。

我溟泉的作用大同小异,只不过引渡的对象必须是妖物。妖怪在我这里判定生前功过,为善者转世成人,作恶者就会被罚去畜牲道,做猪做狗,一辈子没有开口说话的机会。

我当了很多年的判官了,送走过一茬又一茬妖怪。溟泉那种暗无天日的地方实在无聊得紧,于是几千年前便从凡间挑了个先秦儒生替我干活,自己跑到这红尘凡世做个逍遥散人。

千载岁月里我当过剑客,也做过谋士;曾替王侯领兵,厮杀于荒野,也持过相令,坐镇于高堂;我混迹过市井也几度流连于官场,乱七八糟的生活都体验过一遍,最后挑选了一座名为“金陵”的古城,在这里开了一间酒铺,打算享受一段平静的生活。

我的铺子叫忘忧斋,取自陆游的诗句“天上何曾许寄愁,酒中正自可忘忧。”巧的是我卖的酒恰好就叫寄愁,不过这跟陆游可没有关系,是给我这酿酒方子的杜康老儿所取。他说饮酒饮愁,无愁不饮,而五谷岂是解忧之俗物?勉强以怨愁相寄,借酒忘忧罢了。

寄愁的滋味很好,经过我的二次创作后它又多了个给妖物延寿的功效,所以我的铺子很受妖物的欢迎。

注意,是妖物。

眼前的女孩虽然周身散发着妖气,但以我识妖数千年累积的经验判断,她是人类无疑。

人类喝了寄愁也无用,且不说此酒价格昂贵,那些原料用在人类身上实在是浪费,所以我断不会卖给她。

可她完全没有走的意思,反而掏出钱包放在柜台上,“我来买酒。”

“不好意思,我的酒不卖给人类。”我做了个“请”手势。

她犹豫片刻,摘下墨镜看向我,声音嘶哑,缓缓道,“我这个样子,还算是人吗?”

我看到她露出的眼睛和半截鼻梁,妙龄少女该有的精致和娇俏荡然无存。

剩下的只有半张臃肿澄黄的脸,除了一双被肥肉挤成两条缝的细眼,其余部分全部长满了红色的,拇指大小的浆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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