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西斯一度以为自己听错了,可眼睛确确实实捕捉到他的嘴唇在动,也不像假话。“嗯。”惊讶闪过一瞬,他脸上又恢复平日的冷静。
“嗯?”这回,换作克里德曼感到疑惑了。“刚刚和见鬼一样,现在想明白了。”虽说是早有预料,可这转变实在是太快了。
“只是没想到那么快。”事情也有了眉目,理清思路,他在这短短几月内平息风波不说,还找到了一颗好棋子,这成长真是惊人。
“把淑女气哭了?我可看到她红着鼻子往反方向跑。”克里德曼没有说话,只是伸手戳了下那人的额头。“明知故问,换个问题,太蠢了。”他显然不喜欢这个问题。
“你的【规则】,她帮忙的?”克里德曼的脸上多了一丝丝怒。“多此一举。”意简言骇,但他似乎选择用最蠢的方式逐步分析。
“种子早已埋下,玛琪只负责激发,换而言之她只是起到催熟作用,我的【规则】可不是谁都能拥有的。但她确实让我更快收获了,但【规则】的诞生主要是为了其他目的。”
“为了什么?你的…”面容瞬间冷峻。“西斯,不谈家族事…”克里德曼毫不留情地打断了这次发问。“咳咳…”为了不让谈话不欢而散,西斯适时地收回了好奇心。
“真凶。”他的神色有些委屈,克里德曼也怕扫人兴,态度竟慢慢缓和了下来。“你到底要问什么?直说吧,我们都是明白人欸。”他显然没有耐心继续兜圈子,那也只能步入正题。
“克里德曼,你知道【规则】的弱点吗?”弱点?可用了几个月它不仅毫无破绽,甚至屡战屡胜。“几乎战无不胜。”思索半晌,克里德曼给出了一个看似中肯的答案。
“嗯…”西斯像在思索什么,抬眸看向了对方。“…是哦?”神神秘秘的,真不知道有什么诡计。“在想什么?”这点心思还瞒不过自己,见戏码被戳穿,西斯也赶忙笑笑将嘴唇凑到了对方耳边。
“我有破解办法。”脸上的肌肉不可控的抽搐起来,办法?破解办法?短短四字让克里德曼再也维持不上脸上的平静。“那你…说说?”那显然不礼貌,谁会接底牌脱出,将好处拱手相让呢?
“嗯,没猜错的话…【规则】和扭曲有关,你的一言一行都是扭曲,一个信号。像是闪烁的警示灯,明知危险,却会诱导人跨过栏杆,站在铁轨上。红光虽有警告成分在内,但危险往往更具吸引力,自然,也会有人靠近。”
真是低估这狐狸了,即使面上已恢复正常,但不起波澜的面容还是有了忧虑。“嗯。”他含糊地应答一声。“猜的很准。”但他亦有把柄在此。
“你的【规则】需要扭曲,而哪天,如果有人用了同样的办法扭曲你的【规则】,它就会开始解体,直至不复存在,你和你的规则都将归于他人。”说明白点就是理解,要有人能够看懂,就能破解【规则】,到时不仅是自己受到重创,一切的努力也将送出。【规则】,会被夺走。
“嗯。”他的反应似乎并不如预期那么强烈,只有一瞬的难以置信,还有那复杂的眼神——怕死、怕输,却又带着不可一世的傲慢。
“然后呢?说完了?”克里德曼仙显得不是很在乎。不对劲,西斯盯着眼前的人,按理来说【规则】是他的心血,他不可能不怕,还是说已经自信到天不怕地不怕?那还真是病的不轻。
“该我说了。”见他还在沉默克里德曼也干脆接着道。“你的是【掠夺】,对吧?很强,甚至连我的【规则】都不是对手。但,我们要对打仍会是平局。”
闻言,西斯微微皱眉,他知道了,他也一样,看清了。“【掠夺】无视精神、肉体,靠着金钱与地位你几乎战无不胜,但前提是不能'光明正大'地使用。”
话语刚落,西斯的眼眸就跟着暗了暗,他的脸色实在不算好看。“戳疼你了?”克里德曼这才露出心满意足的微笑,就算是他,最后一层遮羞布扯下也不免动怒。
“算了,点到为止。”他总算做出了让步。“呵…算了算了,我还不想开打,不逗你了~”克里德曼也笑着选择和解,毕竟现在撕破脸对双方来说都不是好事。
“复活节回家吗?”这无厘头的发问让人一瞬凝滞,乍看之下像是突如其来,但深思他是真不准备继续深谈下去了。
“不。”再不接话题只会把薪助火。西斯脸上掠过一抹疑惑之色,他太平静了,仿若不是自己见过那人曾经的模样只怕现在这会也不会起疑心,而现在他抿着唇,一张脸上却毫无波动。
“我也不回。”这已经超出了自己所能理解的范畴,他是谁?内心的疑问浮出水面。“克。”西斯深深叹了口气,起身走向那人。气息铺面,克里德曼感受到那人的手如藤蔓般攀附上腰肢。
“你累了吗?”发丝交织,那人冰凉的指尖缠绕起一缕发,细细摩挲。“为什么不回家呢?”随后是身体、手臂以及脸庞,他眼中难掩的动摇被西斯敏锐地捕捉到了。
“为什么……”他机械地自语着,重复那几字。“为什么……”白茫弥漫,覆盖视线,但它们摸上去更像是菌丝,黏腻一片,黏在思维的出入口。
“为什么…为什么呢…西斯……我好像…不知道答案……怎么办…?”眼中的光彩失了大半,头抬到了诡异的高度,克里德曼用那双空洞的瞳孔凝视着那人,可仅仅对视一眼,又快速低下头。
“请…告诉我……”迷惘、不安,这些情绪本该在那条魔咒出口时完全消失,可如今他感觉心中的纸糊的屏障有了缺口,而它正是那人用手指捅破了。现在所有情绪涌入缺口,心口的位置蔓延开中强烈的痛。
“它是……”
咚咚咚——急促的敲门响起。
“……是谁?克里德曼下意识问了一句,呆滞地看向门口。
咚咚咚——!
这一次更加强烈,悲伤在此刻烟消云散,他又提高音量。
“谁在敲门?”他恢复了部分神志,是谁会在这时敲门?门外的敲门声骤然停止,紧接着清冷的女声入耳。
“哥哥,是我。”西斯顿感不妙,明明就差一点,那个人就可以接受这次的意识转移了。“啧…”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要现在来,坏人好事。
“艾?”仿佛不见光的深海有了裂缝,而她正是这道裂痕。克里德曼起身走向门口,打开了门。
“哥哥。”眼前正是许久没交谈的妹妹,这一次见面他明显有些拘谨。“艾…”与他态度不同,女生看似清冷,语气却在呼唤那人时生出了几分柔意。
“你的妹妹?”低沉的嗓音自身后响起,不知何时西斯已经来到了两人的身后。“………”沉默给予回应,西斯轻柔一笑,点了点头。
“这样啊~”气氛诡异的令人恐惧,不知为何克里德曼又想起了那人的话。混沌低语萦绕在脑中,无法驱散,很难判断那人的用意,他似乎不像在撒谎,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他绝不善。
“那么不爱说话?”在他抬手想抚摸少女头顶的瞬间,克里德曼出手了。“西斯。”克里德曼一字一顿叫出了那个名字。“她不喜欢这样,你失礼了。”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抗令,西斯识趣地收回了手,歉意地笑了。
“习惯了。”可他注视着他,在那眼中分明没有歉意。“西,我有事要和我妹妹聊,你方便…”西斯也敏锐捕捉到了这层用意。
“好。”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头也不回离开了这里。“…………”那未解答的疑惑却在此刻不断膨胀、上升,骇然出现在心中,攫住了心智。
“哥哥?”飘渺的声音传入耳中,克里德曼又一瞬恢复了清醒。“啊…什么?”警觉松懈,唯有烛光倾落,照耀脸庞。
“哥,你没事吧?不舒服要不要…我带你去……”他从混沌中剥离出意识。“我没事。”克里德曼柔和地笑着,伸手牵住那人,独属于人类的体温在此刻注射进那人的心中。“我很好。”这是他的回答。
“啊…好的……”克里艾显然没从刚刚的冲击中缓过神,眼前的哥哥似乎略有不同,即使依旧带着双和煦的眼眸,可复杂神色仍是没有逃脱自己的眼睛。
“放心,我有什么事能瞒过我亲爱的妹妹呢?好了~是今年的生日礼物不喜欢吗?嗯…下次送宝石?要什么颜色的呢?红的?蓝的?艾皮肤那么白什么颜色都很好看吧~不过你这个年龄段的女孩是不是更喜欢甜食……”
玩具太幼稚,今年送出去的礼物就已是一只毛绒质感的棕色泰迪熊,难道不合心意?
“还是学习与决斗方面要求助于我呢?嗯……”克里德曼皱起没思忖片刻,还是找不到答案,莫非是想下棋?又或是单纯找自己聊天?
“哥哥猜不透你,说吧,找我什么事?”他索性也不再卖关子,那人眼中的担忧在这时淡了几分,心中紧绷的弦也缓缓施展开来。
“哥哥,你这次复活节假期不回去吗?”
她也知道了?克里德曼瞬间睁大眼,怪异的情绪油然升起,这些日子的变化她不可能看不见,而要做到视而不见也不是易事,明明自己仍是保持游刃有余的态度,可心底柔软的部分还是不免被她看破。
“对。”脑海中女声男声交织,无一例外,都在说同一句话——你为什么不回去?
为什么?为什么?你在害怕什么克里德曼?你在…逃避……对吗?
“………”他突然俯下身,像是对待恋人般紧紧抱住了眼前的人,享受着温存。
“今年…不,这次我不回去了,艾。”发丝垂落颈侧,她像是扑进河水中,他的动作很轻,就像是片羽毛裹挟着自己,轻柔,却又不带人类的温度。
他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只是一遍遍重复那个答案,仿佛在极力肯定什么,以驱散脑中可怖的声音。藏在发丝下的双眼闪烁泪光,但也不过片刻,那些软弱又快速消散了。
“哥…克…克里……”克里是他的姓氏,也是自己的,他从未那么悲伤过,却又偏偏哭不出来,克里艾也不知如何是好。
“我在。”许久,她开口了,葡紫的瞳孔凝视着那个人。“我在,哥哥,我会等你,等你回家。”克里德曼猛然抬头,望着自己的家人。
“等我…回家?”他皱着眉,似乎在思考这句话的真实性。“我会…回家的……艾,你其实…不用等我。”回去的只会是深渊,她值得去更好的地方,譬如自由。
在高楼的狭窄缝隙间,即使站在泥泞的地面,即使身处肮脏漆黑的巷尾,可只要抬头望去那里的天空就会是辽阔蔚蓝的。
没有人能够定义它,即使它是夹于裂缝中的一方天空,即使它只有一粒豆子大小,那也是自由。
兄妹间的默契无需多言,在调节好情绪后克里德曼慢慢松开了手,棋盘是两人的博弈场地。
“吃。”她的棋技日夜提升,已凌驾于自己之上,对局过半,克里德曼的头上就已遍布紧张分泌的汗水。
“嗯……”难办,无论怎么看这都是死局,对方没有用散手棋,怕是已是仁慈义尽。
“投降…我投降……哪有打哥哥那么狠的妹妹?给我个情面价啊……”虽是哭诉脸,但比起刚才他的心情明显好了不少。克里艾轻柔一笑,将对方的国王毫不留情地击杀了。
“哥哥,就算是游戏我也不可能让你的。再说了,我已经教你不少了,怎么会有徒弟打败师父的这一说法呢?”也是,要青胜于蓝前提是时间与天赋,一方面是积累,一方面就是实践,而这从中领悟的窍门便会成为自己的秘籍。
“行…”克里德曼显得有些无奈,愿赌服输,按照约定失败了就得给对方买糖果。闲聊了几句后,最终房内也只剩克里德曼一人。
几日之后的占卜课上,特里劳妮又的刁难又如期而至。“克里德曼。”如若不是他印象深刻,也都快忘记这位教授有多针对自己。
镜片下的双眸缓缓移向这位平时她最不待见的学生之一,而那少年安静地坐在那,轻轻放下白瓷杯,平静的目光对上视线。
“我在,特里劳妮教授。”四周沉寂下来,现在只需一丝声响都能让空气震颤。窗外的夕阳如同老妪,佝偻身子,在几分钟后像是生命走到了终点,颓然倒下,消失在地平线下。
“请你搬到最后一排去吧,你知道的,你的占卜天赋……”碍于面子,她最终没有说出答案。似乎是难以启齿的事,或许是怕伤了他的自尊,只是眼神暗示着,让他去后排位置。
人们想着、等着、望着,期盼着答案。“嗯,好。”没有任何怨言,克里德曼只是在众目睽睽下站起身,走向后排。步伐快速,面色从容,好似一切与他无关,全程不拖泥带水,在片刻间就已落座在粉色的软垫上。
克里德曼看向四周,人群的目光开始偷偷散去,唯有一双寒冰似的双眸望向这里。
但这次,他选择无视,偌大的教室内,远远的,克里德曼看到了那位安静的少年。
是那位占卜天才,他像是融化的太阳,在坠入海中时染上了纯净的蓝色,凝聚成那两颗通透的宝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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