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宁元年。

“六年了啊。”张角抬起头仰望天空,仍凭飘落的雪花在他的面容上融化,化作水珠流下。

他早已过了及冠的年岁,张角却仍未为自己取一个表字,这到底是为何,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

只不过……

“张道长,您要的灵液和寒铁已备齐了,就存放在库房处。”

一道呼喊打断了张角的思绪,他回过头来,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那是个衣着整洁的中年男子,身体微微前躬,略显佝偻,面上却满是恭敬。张角认得他,他是马家的管事,这些天一直为张角提出的要求而奔走。

“马管事,辛苦你了。等会把元义叫来吧,他既然想要向我求法,那我便演法于他。”张角对着马管事郑重其事地说道,语罢,他便朝着马家库房的方向走去。

马管事俯首应是,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

直到张角走远他才胆敢抬起头来,看着对方的背影,他不免低叹了口气。这个名叫张角的年轻道人是数月前来的马家,那时正值党锢之祸将息,马家家主才从牢狱之中放回,便生了一场重病。

寻常的大夫对此完全束手无策,若非张角妙手回春,将其治愈,马家家主可能早已不治而亡。

单从这点来说,马管事是感谢他的。然而张角的表现却太过古怪了,以至于马管事下意识有了戒备。

作为一个道人,他既没有道号也没有表字。看面相,张角应该只是二十出头的年纪,一身修为却叫人难以看透。马管事也曾随同家主拜访过太尉陈蕃与司空刘茂,那两位贵人给他的感觉都不及张角的可怕。

这简直有悖于常理。要知道,炁乃是性命交融的结果,是性命修为的体现。

性者,天生之质也;命者,人所禀受也。

除非是真正到了年老体衰的地步,否则炁一定会随着年岁的增长而变得强大。一个年轻人却能够拥有如此可怖的修为,他所图谋的怎会是区区的钱财?

马家若是被卷进了他的图谋之中,或许倾覆只在旦夕之间。然而无论是家主还是少爷马冠都对这位道人信任有加,他这个下人也不好多言,只能尽心完成对方的嘱托。

马管事一遍叹着气,一边向着自家少爷的书房走去。

当马元义被马管事引至库房时,张角已站在了被密封得严严实实的大缸旁。

听到脚步声后,张角才缓缓抬起了自己的头招呼道:“元义,你来了啊。”

马冠,字元义,如今年岁方才十九,距及冠尚有一年。不过马家家主经历党锢之祸又生了场重病后,便担忧起自己可能时日无多,便早早为其取了表字。

“是,张道长。当胜叔说,您是想演法于我?”马元义的声音里都带着几分颤抖,他是亲眼见识过张角本事的,与之相比自家老爹教给自己的东西是如此粗浅。

张角却不曾看他,而是仰首望着房梁,仿佛他的目光能够透过屋顶的阻隔窥见天空。

“元义,我知你对我所学颇为好奇。今日,我便告知予你,我所修之法名为‘太平要术’。‘太平要术’所求为太平,却非己身之太平,而是天下之太平。故而太平要术之修法极险,犹如脚下无阶,却要一步登天。”

“今日我便为你展露此法之凶险,若是你见之,求道之心仍未改,我便收你为徒,传你正法。”

马元义正要应是,却被马管事一把拉住。

“胜叔,你为何?”马元义面露不解。

“少爷,莫要着急,你还未见过道长演法,怎得如此心急。”马管事心中莫名涌现一抹不安,就像凡人直面天灾般无力,却又说不清这感觉的由来。

“元义,确实是这个道理,你且看着罢。”张角朗笑一声,一掌震碎了一旁严封的大缸。

“你应当听闻过五行相生之道吧。金生水,水生木,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张角将手放入缸中,以炁引导缸中之物在手上汇聚。

“这灵液又名铅精、元珠,而世人最常唤其为水银。其质类五金,却如水流淌,暗合金生水一说,乃修行之宝药。”

马元义目睹着银白色的闪亮液体如蛇般攀附在张角的手上,一口大缸中所有的水银都随着张角的动作流淌在半空之中,宛如一条银色的河流。

紧接着,马元义便嗅到了血腥味,一股极为浓烈的血腥味,而它们的来源正是张角。数不尽的血液从张角的四肢百骸迸发而出,却似是沿着马元义无法看见的管道重新流入先前存放水银的缸中。

“元义,看好了,这便是太平要术铸就五行功体的第一步,以汞代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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