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坊后院,一间隐秘的内室里,白衣少年李清宇正端坐在长而宽大的桦木书案后,同样是用桦木做成的围椅上,游目四下观瞧着室内的陈设,那蓝衣中年人则在一旁静静侍立着,微恭着腰,神态极为恭敬。

这内室竟足有三丈见方,布置得典雅而豪华。宽大的后壁上悬挂着一幅曹不兴的《清溪赤龙图》,显得气势磅礴。左右两侧均贴壁摆着一溜古色古香的铁力木书柜,柜中满是各种卷轴,经史子集皆有。书案上右侧摆着一个紫檀木笔架,笔架上悬挂着大小各样的狼毫笔,笔架边上有一方砚台,乃四大名砚之一的洮砚。书案上左边有一叠宣纸,上压的镇尺,竟也是于阗玉所制。

当李清宇扫视完毕室中的陈设后,将目光停驻在自己身上时,蓝衣中年人立刻见机道:“少主,这是老奴专门为你准备的书房,不知少主可还满意?”

李清宇道:“好是很好,只是未免太奢华了些。”

蓝衣中年人不经意地狡黠一笑道:“少主有所不知,如今已是泰安盛世,京城这个地方近年来最是讲究排场,否则你就会遭人看不起,自然也就无法深入接触到那些达官显贵们。”

李清宇自是能明白蓝衣中年人的意思,在京城这种历来都很最讲究财富或身份的地方,你哪怕是装也要装出个人样来,否则还真是难以融入上流社会的,自然也就无法办成很多事,探听到很多绝密的东西,所以他只是笑了笑,并不予置评或责怪。

蓝衣中年人接着道:“前几日才接到主公飞鹰传书,说是少主不日要来,老奴原以为还得有几日呢,没想到少主这么快就到了。”

李清宇道:“义父默默等待了这么多年,才终于等来这千载难逢的机会,自然是要迫不及待地实施他的计划了。”

蓝衣中年人长叹道:“是啊,四十多年了,主公他足足等待和筹谋了四十多年,如今才总算等来这千载难逢的机会,自是不肯轻易错过的了。”

李清宇道:“赵叔自小随义父一起长大,他老人家的心思你自然是最懂。”

这蓝衣中年人名叫赵骏,乃是李清宇义父的同窗伴读,现在明面上的身份是长乐坊大老板,其实是李清宇义父专设在京城,专门收集各种情报信息的“风闻堂”堂主。

赵骏顿时惨然悲愤道:“父仇已是不共戴天,何况还有夺妻之恨,主公的心情恐怕也只有老奴能够明白了。”

李清宇悲叹道:“我虽不知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我每见义父于深夜独处时喃喃自语,捶胸顿足的样子,还是能深深体会他老人家内心的那种愤恨之情的。好了,先不说这个了,现在有两件事需要赵叔去做,一是立马飞鹰传书给义父,就说我已顺利到京,定不负他老人家的重托,二是快给我煮一碗面来,昨夜露宿城外破庙,只胡乱吃了点干粮,此刻还真是有些饿了。”

赵骏忍不住笑了笑道:“这餐风露宿的,还真是苦了少主了,老奴这就去办。”

赵骏说完,转身走出了内室。

走出车骑将军府后,张绍打算直接由阊阖门进入皇宫,照例要到各处检查皇宫的宿卫情况,才刚来到宫门口,便被从墙根处跑出来的绣衣使闻风给拦住了。

“张将军请留步,闻风有要事禀报。”闻风高声喊道。

张绍站住身子,看着神色慌张的闻风,沉声道:“何事快说!”

闻风忽然扑通一声跪倒,哀告道:“那少年被我们给跟丢了,已不知去向,特来请将军恕罪!”

张昭怒声道:“跟丢了?这怎么回事?”

闻风道:“那少年实在是精明得很,我们跟了他好几条街,也不知怎么的就被他发现了,然后他就突然钻进一家杂货店,我们怕打草惊蛇,便只好在那家杂货店外蹲守,原以为他早晚都得出来,谁知就再也没有见他出来过。”

张绍不禁皱眉道:“再也没有出来过,那你们就不会派人到

杂货店里去看看?”

闻风哭笑不得道:“我本来也想到店里去看看的,可我忽然想起就在那少年进去半个时辰不到,有一个佝偻老太婆从里面走了出来,还有意无意朝我笑了笑,我立刻就明白我们中了他瞒天过海之计了。那家伙实在太狡猾了,都怪属下大意,就请护军大人治罪吧!”

张绍心下暗道:“我果然没看错,这小子的确不是个寻常人物。”

张绍虽然知道仅凭闻风他们几个人,就算不是一时大意,怕也是很难不把那少年跟丢的,但嘴上却怒吼道:“人都被你们跟丢了,治你们罪又有何用,本将军就给你十天时间,若不能查出那少年的行踪,你也就不用来见我了。”

闻风道:“遵命,属下就是掘地三尺,也定要在十日内查出那少年的行踪,属下告退!”

闻风说完转身离去,迅即消失在街巷之中。

铜驼大街,车骑将军府衙。

已交代完一切重要事宜的羊昶长出了一口气道:“好了,该交代的我都已给你们交代完了,只要你我兄弟同心协力,就一定能确保太子顺利继位,也只有到了那时,我们才可以勉强安心无忧了。”

羊旦神情激动道:“大哥放心,事关我羊氏一门数百口性命,这已不只是你一个人的事,我们定会倾尽全力助你成功,绝无二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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