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生意发不了大财勉强糊住口,肖剑雄对这样的生活很满意,虽然有些劳累,但精神上没有恐惧紧张感。小燕子体谅温柔善理家务,到年终结算,借来的生意本钱不仅还清,还赚了不少钱。小燕子说,把老屋子修缮做婚房,入冬把亲事办了,以后安稳过日子。她怕夜长梦多,虞敏翊还经常来找他,老同学谈论起往事没钟没点。有些事听不懂,不知说些啥。肖兰还咬定是父母做主的童养媳。

他们的鞋帽服装从蚌埠进货,颜色色泽鲜艳手感光滑,深得顾客青睐,就连一些大户人家的女孩子也时常光顾他们的地摊。一天,他去蚌埠进货晚间一班车到家,赵婶在巷口处迎接他。

“不好了,小燕子被侦缉队绑走。”赵婶泣不成声。

“你说什么,小燕子做犯法事?”肖剑雄急问。

“听说侦缉队为鬼子绑架慰安妇。”

肖剑雄没听完火烧急爎去找武三赖,侦缉队门前荷枪实弹不容进去。

“老子要见三癞子那个王八犊子。”

“武队长外出办公差,不在办公室。”门岗将他哄走。

肖剑雄又去找廖靖文虞敏翊,两人告诉他,秋季大扫荡在即,侵华日军在滁州集结,荒井遵照南京指示,要求侦缉队开办几处慰安妇所。武三赖得到消息,立功受赏的机会来了,主动把这项任务承担。先抢占几处民房,用杉木芦席隔成鸽笼状。接着带领侦缉队四处抓人,先还挑挑拣拣选择一些年轻貌美的女人。市民得知后,年轻女人们都躲藏起来,不亚于当年跑鬼子反。武三赖找不到女人,扩大范围,向四门城外扩展。小燕子收摊回来,听到这消息已经迟了,侦缉队堵住她家的前后门无法逃脱,被生生绑走。

廖靖文虞敏翊去说情,此时的武三赖躲藏起来谁也不见。

肖剑雄突然想到井田相羽,日本人出面事情容易多,何况还是荒井的老师。他急匆匆敲开相羽的家门。

“是你?”相羽惊讶。“无事不登三宝殿,你一定有急事找我。”

“武三赖抓慰安妇,把我邻居家小燕抓去了。”肖剑雄气喘吁吁说。

“胡作非为,无法无天。”

相羽换好衣服,带肖剑雄去找荒井少佐。

三天后小燕回家。回家的小燕面色憔悴枯槁神情恍惚,见人惊惊咋咋猥琐胆怯。

赵婶把她搂在怀里,浑身不住地颤抖。

“燕儿甭怕,妈在这儿。”她安慰。

“鬼子来了!一群野兽。不要,我不要。”小燕指着门外胆战心惊拼命地挣扎嚎叫。

肖剑雄请来郎中,郎中看了摇头说,受到刺激恐吓,典型的神经分裂症。没有好的办法,慢慢开导疗养。开了几服汤药免免心意。天色渐黑,小燕更加害怕,时时发出尖叫。

赵婶肖剑雄守在旁边看护一夜,天亮时,两人眯盹一会,疏忽的瞬间小燕从床上跳下,大喊:“被一群畜生糟蹋,活在世上还有什么意思。”一头撞击墙上,顿时死亡。赵婶悲痛欲绝,单身守寡,把女儿好不容易拉扯成人,越思越悲,她经受不住这样的沉重打击,一口气上不来也随女儿一道去了阴间。

一天死了两条命,肖剑雄丧魂失魄六神无主。好在街坊邻居,诸多好心人过来帮忙。廖云斋龙二爷也过来主事。

“人死了不能复活,悲愤伤痛难免,丧事要办的,逝者入土为安。”廖云斋和龙二爷劝慰几句,合计着。“先去棺材店抬两张棺材。”

两人按排丧事。

肖剑雄拿出做生意赚的钱,龙二爷不收。老街坊的事就是清流堂的事,一切由我安排。龙二爷指派李二婶管理伙食吃饭事宜,在院里支锅埋灶,购买食物。王长腿负责香火丧葬,联系吹鼓手。兵荒马乱年头,死者为大不能憋屈他们。

肖剑雄和小燕隔壁邻居,虽然没有明媒正娶成亲拜堂,两个年轻人合伙做生意,同来同去,邻居街坊看在眼里记在心里。都认为天生一对地配一双,两家结亲家,是早晚的事。赵婶又是一个愚叨的人,见着熟人免不了数道几句。两个孩子一块长大,越大越亲热。现在又合伙做起生意,朝夕相处好似象一个人。街坊邻居说,既然这样,还不早点把亲事办了。赵婶说,秋后就办。小喇叭成天在广播,都知道肖家大小子是赵婶家的女婿。一个女婿半个儿,肖剑雄跪在门前应酬前来吊唁的乡邻亲戚。

龙二爷主办,按照小城的高规格,停丧三天,出殡那天,看在龙二爷脸面,青帮的弟兄来了不少,都将肖剑雄视作帮内人。头七龙二爷又带着徒子徒孙,忙活一整天。

肖剑雄感激不尽,危难之中鼎力相助,使得他敬佩十分。

丧事办完,嘈杂混乱的几间老屋一下沉寂下来,肖剑雄坐在赵婶和小燕的遗像前沉默发呆。他想了很多,想了两家做邻居,和睦相处,赵婶对他如何的好。年少时放学回来家里没人,赵婶会叫他来家,拿些好吃的给他。小燕在一旁呆呆望着,他叫小燕一起吃。小燕总是说,我家多得很,妈妈自己做的糖食。赵婶生一双巧手,烧饭好吃做鞋精致,逢年过节还做很多自创的糖食,炒米糖、花生糖、欢喜团子。过年时做的,装进坛子里一直吃到开春。小燕舍不得吃,有时偷拿些给肖哥哥。肖哥哥也会给她回报,讲个故事,或是念段寓言。

肖剑雄停留在往事的回忆,赵家对他真的好。转眼间人去屋空,活生生两个亲人就这样消失。他觉得自己白白顶着男人皮囊,窝囊废物,连亲人的生命都保不住。报考军校那是念书免费,还供给吃穿。当了军统报效党国,为革命献身。残酷的斗争,他看到政府的腐败,战友的蜕变,当年的信誓旦旦变成一句空话,自己也随波逐流失去斗争的意志,甘愿过起苟延残喘卑躬屈膝的生活。

他的起码低微的生存条件,都不容满足。一群畜生逼迫他家破人亡,无法正常生活。肖剑雄快要熄灭的怒火瞬间又点燃起来,不能这样沉沦下去,要以一己之力与他们抗争。他后悔没要下李戡联系方式,李戡只说,组织需要唤醒,会派同志联系。

思忖一夜,第二天他决定赶早车去南京,要找到以前的组织重新加入军统,实行他个人的报复计划。谈何容易,在日伪严密控制的南京,寻找潜伏的军统,比大海捞针艰难百倍。他在南京待了一个星期,能找的地方都找了,包括以前的军校和训练场所。地方还是那个地方,几经变迁物是人非。包括他知道的联络点,也几经换人成了居民的住所。他悔恨懊恼,李戡接头时为什么不多问一句主动接头的方法。他知道那是废话,组织原则不会容许。唯一的希望组织早点与他接头。他记得李戡说起五战区情报处,五战区皖东游击司令部在西山区,和新四军一样,神龙见首不见尾,在敌后坚持抗日游击战。李督察员应该跟随司令部转战南北,寻找到他比登天还难。

肖剑雄无可奈何,不甘愿耐心静等。

他搜肠刮肚,突然想起王木千,他是汪伪政府的要员荒井的红人日本人的走狗,专门寻找共产党抗日分子的踪迹。和他聊聊,或许提供蛛丝马迹。

王木千因为政绩突出,军统在滁州的组织全部破坏,也提供一些南京线索,抓住几个重量级军统干部,受到荒井少佐的赞赏。新政府成立警察局他出任首任局长,直属特高课,权限仅次于宪兵队。

王木千见到他惊讶。

“老弟稀客,哪阵风把你吹来了。”王木千客气亲自倒水泡茶。

“闲散人员,时间多的无法消磨,常常发呆痴想,弟兄们当年战斗学习的情景,历历在目,找你叙叙旧。”肖剑雄借口。“看办公室气派,老兄一定又高升了。”

“不会那么简单吧,三个月的监狱你不会恨我?”王木千心中有鬼。

“老兄为我好,给我找份好差事,怎么会恨你呢,感谢还来不及。”肖剑雄说。“只因心情苦闷,厌烦特工才拒绝,不然也位高权重。”

“这话说对了,识时务者为俊杰,老蒋日暮西山不再辉煌,我们这些喽啰凭啥还要为他卖命,有奶就是娘,谁给好处多跟谁干。”王木千说出内心话。“咱哥俩难得见一面,请你喝一杯。”

他想炫耀一番,这两年易旗改枳大发横财,小日子过的赛神仙,不光置房置地,还讨了两房姨太太。平日里看到谁家女人有些姿色,比上窑子还方便手到擒来。那些有求于他的商贾巨富,把漂亮的小姨太送上门。王木千心目中成天想着两个字:钱色。

“现在回头还不迟,我和荒井关系深厚,一句话我们再做同僚。”王木千希望肖剑雄回头登岸

“感谢王兄的好意,不忘旧情相敬如宾,已经令小弟感激不尽。”肖剑雄婉言谢绝。“老兄搞情报工作,军统没找你的麻烦吗?”

“无事不登三宝殿,你不会平白无故来找我玩。对军统感兴趣,再往刺窝里钻。还是有新情报向我报告。”

“闲暇无事时常空想,回忆一起训练的老同学,不知他们现在混的咋样?”

“都比你强,不论在那边干,十年媳妇熬成婆,最不顶笼也是少校军衔。你还记得军训时,那个经常尿床的余猫子?”王木千问。

“余猫子在哪高就?”肖剑雄问。

“他比我们聪明,仅凭几句半生不熟的日本话,给荒井当翻译官,混的人模狗样,说话比我还响亮。”

“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那时没一个看起他的,烂怂到家。”

“你是军统佼佼者,我们都昂头仰止羡慕不已,现在恰恰是你混的最差劲。”王木千感叹。接着低声说。“日本人和老蒋眉来眼去,藕断丝连。我的任务军统不是主要目标,重点对付共产党新四军。如果回心转意,我给荒井说说,也给你个少校。”

“谢谢老兄好意,这碗饭不好吃,也不想吃,当平民百姓安逸”

肖剑雄绕圈子,没能从王木千口中套出军统的消息,他不能再往深处说,害怕煮破饺子露出馅。但他得到一条重要信息,五战区皖东游击司令部辖制两个师,仍在西山一带打游击。他相信督察员李戡,一定会与他接头。

肖剑雄不想回家,回那令他撕心裂肺痛不欲生的地方。他会想象着侦缉队冲进巷道绑架小燕,小燕垂死挣扎反抗的样子。寡不敌众,小燕还是被这群人面兽心的东西押走。小燕子知道慰安妇的下场,他们要受到数以千计无穷无尽野兽的蹂躏,进入慰安妇所的妇女没一个能活着出来。想到这些,肖剑雄针扎似的一阵阵疼痛。他不知不觉走到美人蕉舞厅前,他站着犹豫。美人蕉正巧出来看见。

“大兄弟,路过门前,咋不进来玩玩。”美人蕉把他拉进舞厅。“这一阵咋见不着你面了。”

“蕉姐忙去吧,我独自一人清闲会。”

服务小姐过来。

“先生需要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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