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风,无月。
教堂的钟敲响了第十二下。
周潜第一次在梦里醒来,意识混沌。
四周是比墨还要浓的深黑。
他漫无目的地在深黑中行走,脚下没有实感,甚至四肢也感觉不到,也许在漂浮,或是坠落。
不知过了多久,时间的概念也逐渐远去,某一个片刻,周潜睁开了眼。
所有环绕的深黑在这一瞬坍缩、聚拢,消失。他“看见”了自己,一个金色光滑的圆球,没有任何纹路,就这么静止在失去颜色的空间里。
“触碰”的念头生出,金色圆球轻轻震颤,他“听”到了破碎的声音,只见无数细小裂纹将圆球分割,随后剥落。
周潜的意识开始不断下沉,他“看到”碎片在不断放大、排列,金色褪去,无数场景浮现在每个碎片表面,色彩和声音瞬间填满整片空间。
强烈的失重感袭来,他再次睁开了眼。
沉重、粗糙的混凝土向上延伸,深黑色的木质天花板,一如刚才的梦境。寒冷的阳光映照出清晰的木纹,耳边传来熟悉的钟声,周潜知道自己醒了。
起床,洗漱。
虽然是印象里第一次遇到如此诡异又有实感的梦境,周潜却没有半点回味的想法,似乎在教堂生活的二十余年里,机械且规律化的生活早已成为一潭死水,平静得泛不起半点波澜。
说是教堂,在周潜眼里也不过只是间老旧的木屋。屋子是单层,四五十平的面积,除去一个勉强还算体面的大礼拜堂,剩下留给周潜的生活空间实在有限。教堂除门窗外通体漆黑,陡峭的三角斜坡屋顶上竖着笋状尖塔,塔顶的银灰色十字架仍有些许光泽。象牙白的拱形门和侧边方窗,门楣和窗框饰有木刻的西式图案。远远看去就像一口扣着三角高帽的漆黑棺材,落在四面的高楼白墙之间,显得肃穆又诡异。教堂没有名字,时间久了,人们都称它黑教堂。
教堂内部的结构十分简单,进门便是礼拜堂,四根粗大的混凝土石柱支撑屋顶,交错的深黑色木质天花板垂下数盏浅黄色吊灯,开灯时白色内墙也被染成朦胧的浅黄色。同样深黑色的地板两侧是数排整齐的棕色长凳,屋内正前方摆有讲道台和圣餐桌,深红色的桌布上空空如也。讲台上方则是一座古铜吊钟和占了大半墙面的耶稣画像。屋内再没有其他装饰,各类陈设虽显得古旧,却并无灰尘,想来是有人经常擦拭打扫。
黑教堂唯一的房间在画像墙壁背后,这就是周潜全部的私人空间了。里面简单摆放着必备的家具电器,以及一个看起来像是忏悔室改造后的卫生间。
洗漱完的周潜拿着三明治从房内出来,一眼就看到最前排长凳上躺着的黑色不明生物。只见这家伙毛茸茸圆滚滚,四脚朝天,尾巴耷拉着,依稀还有若有若无的呼噜声。黑色毛球似乎是听到了动静,耳朵抖了几下,便嗖的窜了过来,拼命用脑袋蹭着他裤腿,分明是只被喂得油光水滑的胖黑猫。
黑教堂的住户便是这一人一猫,周潜俯身摸了摸黑猫脑袋,看了眼墙角早已空空如也的瓷碗,只得回房里给它拿吃的。
咦......昨天剩下的猫罐头呢?
打开冰箱,周潜不禁愣了一下。刚才拿早饭时没注意,这会儿才发现昨天放在冰箱最高隔板上的半个猫罐头不见了。
奇怪,明明一直是放在那个位置的......周潜向来对自己的记忆力深信不疑,房门也习惯反锁。难不成还有偏爱金枪鱼罐头的小偷?他心想着,困惑地摇了摇头。
口袋里手机的轻微振动声打断了他的思考。
“郑澈?什么事。”周潜看了看手机上熟悉的名字,皱了皱眉头,还是接起了电话。“都跟你说了八百回了,有事发信息就行,我又不是不看。”
“哟,起床气咋这么大啊潜哥?我草,大周末的没事闲得慌,兄弟还不能找你聊天解解闷吗?咱俩什么交情,想当年......”
“没事我就挂了。”
“哎别别别,嘿嘿,惊——喜!今天给你整了个大惊喜!小爷我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
已经足足三分钟没见到早饭了的黑猫开始在外面不满地大声喵喵起来。没工夫听手机里的啰嗦,周潜歪着脖子把手机夹住,顺手开了个新罐头出门喂猫,郑澈的声音还在不断传来。
“你肯定猜不到是什么好东西,差点就被我家老头发现了,还好小爷机智过人......”
罐头一打开,一团黑影便飞速贴了上来,只能看见俩眼睛的黑毛团子盯着周潜不断发出嗷嗷的可怜叫声,甚至两只前爪都搭到了他腿上。周潜揉了揉黑猫脑袋,倒了一半罐头在瓷碗里,看着它狼吞虎咽的吃相,不禁开始反思自己的黑猫减肥计划是否过于残忍。正想着,转眼却瞥见自己刚放下的三明治已经缺了大半,像是被什么动物啃过一样,生菜也被叼了出来嫌弃地丢在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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