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到齐后,齐聚于大院中,武林盟主任天宝着一身乌金束袖口长衣,衣摆刺绣碗口粗的一条蟒蛇,霸气又贵气立于台上。

他开口洪亮,整个大院到角落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颜羽刃被这声音吓得一颤:“今日邀诸位前来,是为了武林中的一件大事,关于《羲和真经》的地图传言想必大家都有所耳闻,只是这传言是否为真还未可知,我们江湖中人争斗也就罢了,如今竟牵扯到寻常百姓!十日前安墟镇胡家灭门惨案,当地仵作已经验尸不是寻常土匪所为,定是江湖中人!”

话毕,他如鹰一般的目光便看向一大汉,这大汉魁梧雄壮,似有两百多斤,入秋了还身着露着半臂的短衣,此人正是霸江猛虎帮的帮主秦天虎,他未发话,后面的几个帮众便叫嚷起来,颜羽刃即刻意识到这几人便是当日与涨潮议事的几人,看来此事是他们几人去办的,帮主那夜并不在张府,否则自己小命休矣。

还未等任天宝接话,任尔锋抬手一枚小石头便点中那众帮众中的一人,似乎是点了笑穴,那人一个大汉,众目睽睽之下竟倒地大笑。颜羽刃不禁扑哧一乐,任尔锋转身对她眨了眨水波澄澈的大眼睛。颜羽刃第二次细细看他,才注意到他的衣着打扮,此人虽是武林盟主之子,却不像他父亲一般衣着华贵,反而像个江湖小混混,脑袋上扎一个小辫,刘海还未像成年男子般梳起,衣服也只是寻常布料。

秦天虎才接口道:“不愧是任天宝之子啊,这小小年纪隔空点穴就这么厉害。不过那胡家在当地也不算名门望族,任兄,何必这么上心呢?”

这秦天虎也是老江湖了,虽说只是二流高手,其帮派也只是二流帮派,但到底是在霸江盘根三十余年的老帮派了,霸江又是沿海城市,富饶发达,是以武林中人人也得给他几分薄面。他一番顾左右而言它,决口不提所谓地图之事。

一个妇人冷冷的声音响起:“老虎,你别东拉细扯,那地图有可能在安墟的消息早有传言,你这事又犯在安墟,又是一户寻常人家,你敢说不是为了地图?”说话的是一三十五六的美貌妇人,她身量极高,肩膀又宽,比之男子毫不逊色,眉眼虽淡,却也未着一点女儿家的妆容,透着丝丝冷气,只是嘴唇艳红如血,不只是涂了胭脂还是天生如此。颜羽刃只看一眼,便低下头去感到后背发毛。

说这话的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杓兰三仙的老大钟芷清,这三个美貌女子,既无师傅也无徒弟,她三人只以姐妹相称,也无人知道他们武功来历。但这三人武功均是鬼魅阴毒的招数,尤其是这钟芷清使的一套瞬息毒掌,发掌急速且常带毒药,中掌者症状各有不同极难医治。那两个小的一个二十出头,一个才不过十三,武功虽逊于钟芷清,却也是一个路数,江湖上人均啧啧称奇,这老妖婆合该做她们的师父,却偏偏姐妹相称。这三仙也是她们自称罢了,该当改成三毒才是。

钟芷清话音一落,众人皆议论纷纷,秦天虎见势不妙转身一掌便将一帮众拍得脑浆迸裂:“我这帮众甚多,也不是每一个人做事都是奉我之命,即说他们犯了事儿引起了官府的不满,那我便当着大家的面处决了。”

突生这一变故,一时间众人也不好再说什么。这一惨烈画面直只吓得颜羽刃几欲呕吐,她从小虽杀过鸡和兔子,但都是见血封喉,她从未见过如此血腥恶心的画面,忍不住微微侧过头,余光看到胡顺伊竟面无表情,眼神中竟还带着丝丝快意,她疑惑片刻便反应过来,此人定时她几个杀父杀母仇人中的一个。

钟芷清自是对此场面视若无物,她手底下的亡魂比这惨烈百倍的都有,她一跃至秦天虎身旁,衣衫带起一阵劲风周围几个武功末流的眼睛不禁微微眯起:“你以为你打死一个替死鬼这事就算了了吗?”

伸掌便向秦天虎胸口拍去,秦天胡侧手拿过旁边的一把板斧挡住一掌,钟芷清自恃武功甚高,也不去取兵器,只运气于掌心,双掌微微散着黑气,又向那秦天虎左肩拍去,秦天虎来不及使板斧,只得侧身闪避,躲过这一掌她全力的攻击,迅即用力攻向对方下盘,钟芷清武功路数以突袭见长,下盘却略有不足,这一击暂逼退了她的猛攻。她二妹阿芜见状,提手向钟芷清掷去一短刀,此刀刃与寻常刀刃不同,细看才知沿着刀刃有一排伸向各个方向的小刺,想必每一根都喂有毒药。

任天宝见状,便向儿子使个眼色,他与霸江当地许多商户均有生意往来,不愿秦天虎众目睽睽死在他面前。二来,这场武林大会他还有一目的,两年后便是选新任武林盟主的时间了,此次江湖上众多好汉齐聚于此,他也想让众人瞧一瞧儿子的能耐,任尔锋虽已暗中做过一些事,但到底还没公开亮相,大多数人并不知其实力。

任尔锋明白父亲的意思,提剑向钟芷清而去,任天宝道:“今日大家只是切磋,钟姑娘怎的这么大火气,既亮了兵器,不如指点小儿一二。”

“呵,毛头小子,任盟主,你倒舍得历练他。”

众人均知这句话的意思,任尔锋虽是任天宝老来得子,但并不十分宠爱,从小对他练功要求极高,无论寒暑阴晴,且不因他身份特殊对待,年方十五就已经独自外出办事。

说话间二人便缠斗在一起,任尔锋使一套断水剑法,此剑法刚猛异常,虽是剑,但用的是特制的剑,较寻常剑器重了许多,招数多以劈、砍较多,故虽是剑法却得了个“断水”的称号。

钟芷清亦是手上功夫见长,一时间金属碰撞的声音响个不停,任尔锋一招“连绵不断”向钟芷清砍去,此招需要极强的臂力,把一把重剑舞得快如闪电,叫对手难以支架。

钟芷清身法极快,尽管只使一把短刀,但到底实战经验远胜于这初出茅庐的小伙子,短刀也是在胸口、腹部和颈部几个要害处挥出残影,常人总有习惯用手,她却是双手一般灵活,二手其上腾挪换刀叫人眼花缭乱,任尔锋这一招学成不久,勉力过到第二招时被钟芷清找到一处纰漏,她迅疾躲开攻击,突击到任尔锋胸前。

眼见那喂满毒药的短刀便要划中任尔锋。

颜羽刃不禁为他捏了一把汗,二人虽萍水相逢,但颜羽刃是有些花痴这美貌少年的。

任天宝却无什么紧张的反应。

这一瞬,任尔锋剑柄突然微测,竟从那剑柄中又弹出一柄小剑,也是寒光闪闪,钟芷清一惊,用尽全力向旁倒去以避开,她这一猛躲,脚下踉跄了几步。

钟芷清站定后愤愤道:“名门正派,武林盟主之子,也用这阴毒招数吗?”

“你的短刀喂了剧毒,我这只是一把锋利些的短剑,若碰到姑娘,也只是少只手,不算狠毒吧。”

也只是!少只手!

颜羽刃心里暗叹,他生得如此无害,却也无愧武林盟主之子,与成名的钟芷清斗得有来有回,讲话也甚是凌厉。

战毕,众人皆叹虎父无犬子。

任天宝甚是满意:“多谢钟姑娘手下留情。”

此次武林大会并未到十五年选举盟主之期,是以众人也只是寻常切磋,任天宝最为忌惮的几位对手并未到来。

任天宝见时辰不早,便安顿各帮派首领至府上客房,又包下附近几间客栈供各帮众,他道:“黄龙府风景秀丽,尤其是秋季,枫叶艳红极是值得一观,诸位若无急事,可游玩几日再自行散去。”

颜胡二人自是无门无派的,一家丁来知会二人:“二位姑娘即是我家少爷的朋友,夜间赶路也不安全,不如暂居一夜再做打算。”也给二人留了一间客房。

二人皆知今夜此处必定不太平,但现下天色已晚,且二人此时均默默无名想来也无人注意,便住了下来。

入夜,各房间均漆黑无声,颜羽刃知胡顺伊也并未睡着,小声道:“白天这一闹,秦天虎很难活着离开黄龙了,任天宝投鼠忌器顾虑霸江的生意,其他那些虎视眈眈地图的江湖人士可不在乎。”

“可那地图未必已在他手中,或许还在我老家张家涨潮那里。”

确实如此,白天那一闹,众人皆知秦天虎有藏有地图的可能性,但涨潮只是当地一富绅恶霸,只有个别几个这些年也在胡家附近有眼线的人知道。

任天宝派儿子去过安墟,自是知道的,只不知还有谁。

又过了半个时辰,外面仍是很安静,颜羽刃又不安分起来,这算的是她第一次到如此繁华富饶的地方,今日白天曾途径一酒楼,唤作“朱楼”,昼夜不休,她路过时闻到那香味异常勾人,在窗口见到桌上数不尽的未曾见过的吃食。只是当时着急来武林大会,没来得及尝上一尝。

“你安心睡着,我们这处院子住着的既无秦天虎也无那几个毒女,我去买些吃食来,明日天亮便要赶路,还不知道多久才有机会吃这样大酒楼的美食。”

“你消停些吧,万一你出去遇到危险怎么办?”

“无妨,我此去不路过任盟主包下的那几间客栈,你安心睡,等我拿回来好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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