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台聿明穿一身青鸾色交领右衽襕袍,头戴白玉冠,雅致古朴的青灰色,像是天色将明未明时的天空,那顶白玉冠,便是挂在枝头的一轮明月。

他总是偏爱这样清雅的颜色,喜爱玉石,不饰金银,与显赫的储君身份毫不相称。

眼下,他坐在正对花园游廊的圆窗前,身后是匠人精心修剪过的古树枝桠,甜腻的桂花香气飘进室内,冲不散他眉间的愁绪,明明是那样舒展温和的眉眼,明明总是自带三分笑意,却总有揉不碎的悲悯。

听澜不经意看过去,恍惚中产生了一种错觉,他像是被框在了那个圆形扇窗中,和身后的景色浑然天成,挣不脱、逃不开。

这个念头刚起,听澜便自嘲地摇了摇头,这可是一国储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握有天下人可望不可及的权势富贵,又有什么是不能顺心如意的。

“怎么又穿得这样素净,”秦络绯不满地蹙了蹙眉,“身边伺候的人也太不上心了,你可是太子,衣着配饰都要合身份。”

“是我自己嫌朝服累赘,散朝后便换了,不干鹤云他们的事。”

“罢了,你早已及冠,不愿听我唠叨也是常事。”

“母妃,您又说这种话,”澹台聿明无奈地叹声气,妥协道,“我日后会注意的,必不再令母妃忧心。”

秦络绯满意地拍拍他的手背,转而提及了早朝的事:“江陵府一事,陛下如何处置?”

“父皇将此事交予了表弟跟大理寺少卿贺停云,许他们便宜行事之权。”

“陛下一向偏宠这个外甥,眼下瞧着,有让他接触庶务的意思,清荣公主地位尊荣,陛下一向十分看重她,你要多与东阳侯府交好,若得清荣公主青眼,于你将来夺嫡大有助益。”

“至于贺停云,靖安侯手里握有南北两衙的禁卫军,位高权重,但贺停云只是幼子,连爵位都不能承袭,你不要跟他走得太近,以免靖安侯世子不满。”

澹台聿明并不喜欢这种“利字当头”的结交方式,也极其厌恶拉帮结派、结党营私,但他知道母妃所说的一切都是为了他好,故而他并未多说什么,只耐着性子听了下去。

这么多年来,他早已摸清了和秦络绯的相处方式。

……

与此同时,靖安侯贺夔正在文徳殿内等待昭仁帝问话。

若说京师中最炙手可热的勋贵侯爵,莫过于靖安侯府,正如秦络绯所言,贺夔手中,握有负责拱卫京师和皇城的禁卫军。

禁卫军分为南北两衙,其中北衙禁军实际上属于皇帝私兵,非最受信赖的亲信不可领兵执掌;而南衙十六卫,则属于国家军队,除左右千牛卫和左右监门卫外,其余十二卫,遥领全国府兵,其重要性可见一斑。

原则上来讲,南北两衙的禁卫军应交由不同人领兵,以相互制衡,但昭仁帝偏偏一同交给了靖安侯贺夔,由此可见他对贺夔的信赖倚重。

在早朝前,在最初得知宣德门前发生的闹剧时,除了命孟祀礼将陆闻道一行人接到宫中外,昭仁帝还命人到靖安侯府下了一道口谕。

无论是陆闻道一行人顺利抵京,还是他仅凭朝服穿戴便认出了贺停云,一切的一切都令昭仁帝生疑,一个千里之外的教书先生,不该对京中事宜、朝中人脉如此熟悉。

他不怀疑江陵灾情的真实性,但他怀疑这背后有别有用心之人在操控,故而,他交代了贺夔去调查。

“微臣参见陛下。”

“不必多礼了,结果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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