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呦,这不王典史吗?掐着饭点来我家,是来给我家送粮的?”
王忠尴尬地笑了笑,明白她是将县衙出尔反尔这笔账算到了他身上,可放粮与否,又不是他一个不入流的小小官吏说了算的,他只能陪着笑脸说明了来意。
“找顾北柠帮忙?”李惠娘眼珠子转了转,大言不惭地问道,“这算是为县衙出差吧,既是出公差,就应该有补贴,你是给粮食还是给银子?”
王忠一张脸涨得青红交加,只能咬咬牙自掏腰包,给了李惠娘二钱银子,这才顺利地把人带走。
顾北柠背着一个笨重的木箱子来到了县衙。
太瘦了,这是贺停云对她的第一印象,像一株随时可能被摧折的兰草,尤其是在那个巨大的木箱子的衬托下,愈发显得她羸弱不堪,宽大的箱带压在她瘦弱的肩头,像是随时能将她压垮。
形容尚未张开,一点不像十六岁的女子,倒像是十三四岁的模样,唯有那双眸子,像在瓷白的汝窑上嵌了两颗猫眼石,黝黑沉静,不染一丝杂质污秽,能直直地看到人的心里。
“你会验尸?”贺停云清了清嗓子问道,他已看出,顾北柠背的那个木箱子是经验丰富的仵作常用的工具箱。
顾北柠点点头,慢吞吞地说道:“我需要一些苍术和皂角,另外,多点几支火把。”
天色已暗,县衙前院燃起数十支火把,将黑夜映得如白昼一般,顾北柠在尸体旁点燃苍术和皂角,以此祛除晦气,这才近前检验。
随着她的动作,贺停云的眼神渐渐严肃,他能看得出,顾北柠的检验手法十分合规矩,甚至十分老道,先是正面,从头部、咽喉再到胸部、腹部、下肢和足部。
“帮我翻个身。”她抬头看向贺停云,明明是请求意味的话语,却是用带有命令式的语气说出的。
王忠心头一紧,忙不迭解释道:“大人,这孩子说来也可怜,舅舅不管事,舅母又是个心狠的,从小没人教导,所以完全不通人情世故,她只是不会说话,绝没有怠慢大人的意思。”
“无妨,”贺停云不在意地摆摆手,“去帮她把尸体翻过来。”
顾北柠继续勘验背面,后脑、枕部、项部到肩胛、背脊、腰臀,再到大腿后侧、腿弯、腿肚、脚跟、足底。
接下来是左右两侧,从脑角、太阳穴一直到脚外踝,无一遗漏。
她将醋浇泼在炭火上,抬腿跨过,利用醋蒸发的气体祛除身上沾染的污浊之味,随即将记录好的《正背人形图》和《验状》交给贺停云,简单说明了情况。
“知县李槐,颈部左前方有一道长约三寸的伤口,创口斜向,左高右低,初步堪合,伤口形状和深浅与那把钢刀吻合;另外两名死者,均是心脏中刀,伤口平直,没有其他搏斗痕迹。”
贺停云边听边扫了一眼《验状》,意外道:“字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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