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魏八十六年。

定州府,德清县。

此时晨曦微露,天边逐渐泛起了鱼肚白。

空气中还残留着几分夜间的寒气,城中也尚未有多少人声。

六合武馆后院。

周易扛着半人高的米袋,摇摇晃晃的走在通往库房的小路上。

在他周围,另有几位与他年龄相仿的少年。

拣选、搬运、晾晒、筛理...几人各有分工,但均是面露疲态,鲜少有人交谈。

一旁的屋檐下,面白体胖的郝管事睡眼惺忪的品着香茗,口中不断嘱咐道:

“都给我打起精神来,这些是供入院弟子享用的精米精面,若是出了差错,你们都给我吃不了兜着走!”

众人低声应是,行动更加谨慎起来。

直至日上中天,厨房送来了午饭,众人才有片刻的休息时间。

“每天起早贪黑,工作七八个时辰,也只能混个温饱,半个月见不到荤腥,连热水澡也没得洗....”

周易看着手里的一碗稀粥和三个粗面窝头,心里满是苦涩。

前世他虽然谈不上大富大贵,但干了十几年的古文字研究工作,也算的上是国家高级人才,何尝为温饱犯过愁。

即便是后来突然爆发了末世危机,日子也要比现在好过不少。

周易听着武馆前院传来的阵阵呼喝声,三两口解决掉午饭,又灌了几大口凉水,强打起精神继续干活。

如此又过了两个时辰,直到他两脚发软,双臂颤抖的连水瓢都拿不稳,几人终于将几大车粮食尽数收拾完。

郝管事来来回回检查了好几遍,见实在没有什么错漏之处,这才开始挨个发放今日的工钱。

二十枚铜钱,连成年人一天的温饱都不够。

周易故意排在最后一位,接过工钱的时候问道:“郝管事,不知今日是否还需要帮忙记录库存、清理账目?”

郝管事居高临下的瞥了他一眼。

“小子,二夫人昨日已经从大有商行请了位经验丰富的老账房,如今这些杂事自有其学徒顶上,此后便无需你操心了。”

周易闻言心中一紧:“那上次说的事....?”

郝管事不耐烦的摆了摆手。

“后院杂役没有空缺,你也已经过了习武的最佳年纪,根骨又差,想要加入我六合武馆,只有花钱拜入外门这一条路子,十五两银子一分都不能少。”

周易眉头一皱,心下暗骂道:“这老家伙几天前还拿话诓我,说是帮他做些账房杂活,就能在后院安排个正式杂役的身份,如今食言不说,又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

虽是心中不忿,但看着郝管事那副公事公办的冰冷表情,他也不再多说。

只是将工钱贴身放好,便从后门离开了武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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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武馆,他特意避开人群和市集,一路向城南而去。

越向南行,街道越是狭窄,房屋也更加低矮破旧。

街道两侧混乱不堪,吆喝声、哭喊声此起彼伏。

相比这些,最让他受不了的,还是街头巷尾随处可见的人畜粪便,以及空气中弥漫着的熏天臭气。

他不由得加快脚步,穿过几条杂乱的小巷,来到一处还算干净的长街前。

此处旌旗飘扬,食肆汇聚,食物的香气总算盖过了空气中的刺鼻气息。

一间名为【三娘豆花饭】门前,一位半老徐娘正在迎来送往,曼妙的身姿吸引了不少路人的目光。

周易快步上前道:“三娘,我下工回来了。”

宁三娘头也不抬的摆了摆手:“正是用晚饭的时辰,客人多,快些来帮忙。”

“好,我这就来。”

说是人多,其实店内空间狭小,堪堪摆得下六七张小桌。

到了晚上,这几张桌子拼在一起,就是周易休息的小床。

两人脚不沾地的一直忙到黄昏时分,待到店里只剩两三位客人,周易便来到柜台后清账。

他的手指在算盘上飞快地滑动,不一会便皱起了眉头。

“这几天营收又降了两成...账面上只剩了几钱碎银,再这样亏损下去,连店铺租金都要付不起了...”

这家豆花店是他和三娘的生计所在,若是生意继续下滑,光凭他起早贪黑赚的那三瓜两子,连两人最基本的温饱都无法解决。

三娘忙了一天,此时正叼着杆烟枪靠在门旁休息。

听到周易的自言自语,她满脸不忿的呸了一口:“别算了,今日柴九那帮人吃了饭又没付钱。呸!一群腌臜货!”

周易无奈摇了摇头,转而问道:“叶凡还是没有消息吗?”

三娘眼中的怒火戛然而止,面色黯然。

周易也是面露忧色。

原身本是广陵县一农户家的长子,一家人忙时种地,闲时打猎,日子过的虽不富足,但也还算安逸。

一年前,天降灾祸。

广陵县一带连降暴雨,农田被毁,河堤坍塌,数以万计的灾民流离失所。

逃难途中,原身父母染病,不幸身亡。

随后逃难队伍中发生暴动,他为掩护幼弟逃离,被人失手打死,这才让周易借体重生。

奄奄一息之际,幸得被三娘的侄子叶凡所救,三人便一路结伴来到了德清县。

为了报答叶凡的救命之恩,周易拿出原身家传的拳谱与其分享。

不成想叶凡于拳法上资质颇佳,原身苦苦无法入门的白马拳法,他短短半年竟已接近大成。

凭借于此,叶凡被五虎堂收入门下,他们这几个逃难的外乡人才能经营起这么个小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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