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的林舟望,早已把当年那道士的话抛到了脑后。

他这几日发觉林莘天赋秉异,还以为她天降奇才,读一天书胜人家读一年,大喜,遂命人简单布置了西厢院里空置多年的书房。

由于林莘白天要去女师学堂,见不到面。这天夜里,齐洺和黎非又翻墙过来给林莘送宵夜。

青葵本来在院子里那棵栾树下坐着乘凉,见他们来了,忙喜笑颜开地引他们进去。

齐洺抬脚进去,只见林莘为了防止自己犯困,额头上紧紧扎了个绸带,仿照古人头悬梁锥刺股,左右两手同时开弓,似乎正在抄书。

齐洺觉得她这模样颇为可爱,不由失笑一声:“这是怎么了?”

林莘见是他,托腮惆怅道:“齐洺啊,我怀疑我爹给我报这个女师班,是来折磨我的。今日女师说我的字,写得丑而狂悖。

这不,我又被我爹禁足了。只是此番,我爹还不知被什么事情触怒了,这次还罚我今晚临小楷碑帖五十遍,明天出门前交给他……五十遍诶!!等这写完,我食指与中指上的茧子怕是都要再长出一个了。”

齐洺走过来,熟稔地拿过书案前的一叠砚纸,一张一张看了:“我瞧着挺好。莘莘虽书意造本无法,下笔虚而宽,却自出新意。字里行间的气势,如绵裹铁。是以,到底是因何受罚?”

林莘便与他絮语,这几日书法课的情况。

话说这教授书法的女师,比前两日的那两位女师性情更加暴躁。这位书法女师见到赵淑燕和同窗另一个姑娘说小话,竟然径直丢了本书册过去,砸了她的脑袋。

赵淑燕一张小脸,当场就被女师砸红了,过了半刻钟才恢复如常。

女师道:“为师已年过五旬,你们这届就是我的关门弟子,还请各位尊重课堂一些!!”

这个年纪的女子,天癸匮乏而将枯竭,地道不通,故有浑身发热的盗汗之症,且此时正是夏天,火气更炽。

底下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女师两只手撑在讲坛上道:“诸位,咱们写的簪花小楷要求什么?首先是要平均!每个字不外乎几个组成部分,要使它互相称合,不出现特别偏轻偏重的现象。其次是笔画与笔画之间,空白也要匀称!落笔,一定要含蓄。姿态,一定要美观!最重要是什么,咱们女子写字,讲究藏锋,锋芒毕露,是为大忌!”

林莘蹙眉:“可若是一味只重视结构均匀,就会只有温润之容,而无秀劲之骨。”

她记得从前和戚先生说过这个事,当时还受到了认可,与曲风一样,字体也本无对错,她觉得这是可以探讨的话题。

这位女师眯了眯眼:“是林大小姐呀。啧啧,你的事迹,为师亦有所耳闻。为师倒是觉得,于口舌上多辨无益,不如你上前来,写上一帖,如何?”

其余众人都伸长了脖子,翘首以看热闹,金掌珠和林艾尤甚。

林莘也是不惧,她这天穿着一条水蓝色的如意缠枝团花直襟裙。起身轻盈挽起袖口,便于浣花纸笺上挥斥方遒,从落笔到回锋,处处干净,流畅飘逸,关键转折时却露锋芒,一气呵成。

女师上前,只见两排字跃然纸笺上:

——今朝尘尽光生,照破山河万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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