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寂寂中,有剑光隐遁。

贺新凉站在飞剑上,一手抓着莫玄衣角,眼睛朝下方看去。

九酝宗风景呼啸而过,只看一眼,就觉得有些头晕。

“不要向下看,小心掉下去。”

贺新凉忍住喉咙的不适感,问道:“这次为什么不坐剑舟?”

剑舟比飞剑速度更慢,胜在安稳。

“剑舟太过招摇,容易被发现。”

贺新凉心里打鼓,这么鬼鬼祟祟,不知道要去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

只见剑光离了九酝宗,离了穹空山,来到一处平平无奇的山峰。山上有一座破旧草屋,依稀可以看见有人在此住过的痕迹。屋旁有一颗大树,树下有一座土包。

土包前立着一块无字碑,赫然是一座坟。

两人在坟前落下,莫玄对着无字碑,说道:“这里就是秦长松父母的坟墓。”

贺新凉原本还有些晕剑,听到这话,顿时清醒,明白他带自己过来的原因。

他赶紧道:“我又不是秦长松,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他的表情不像有假,真实得让莫玄眼中流露遗憾。哪怕只是一丝可能,莫玄也希望眼前这人,是师弟的血脉。

“不是便不是吧。”

莫玄运起剑诀,在土包旁边又起了一座新坟,另立了一座新碑。

“秦长松已死,便让他同父母团聚吧。”

莫玄盯着一大一小两座碑,久久不语。

“你想知道秦长松的故事吗?”

莫玄突然出声,把贺新凉吓了一跳。贺新凉很想说不想,但自己说过,秦长松对自己有大恩。一口回绝,就显得太不近人情了。

贺新凉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

就算不想,他也必须知道秦长松过往的故事,才能有所应对。

莫玄缓缓道:“秦长松他的父亲名秦昊,是我的师弟。二十年前,他被魔女蛊惑,偷盗门内至宝叛逃。害得一位师叔走火入魔,更害得上代掌门同那位师叔同归于尽,身死道消。”

贺新凉错愕,他有想过秦长松身上会有牵扯,没想到这么大。

“之后呢?”

“秦昊叛逃之后,门内全力前去追捕,眼见得就要围困住他时,却被他催动至宝杀出重围。门中弟子死伤惨重,更有一位峰主师叔死于非命。”

贺新凉默默计算,这已经是第三位高层了。

“之后我找到秦昊时,他便是在这里,变得垂垂老矣,守着一座坟墓。我与他交谈许久,他便溘然长逝,我应他请求,将他同那魔女合葬。”

“等等,秦昊和那妖女都死了,秦长松呢?”

莫玄继续道:“在他死后,我才发现秦长松的存在。即便师弟有罪,也不该牵连在一个尚在襁褓当中的孩童身上,我便将他送往秦家,让他们照顾。”

“可惜他们并没有听从你的吩咐,等秦长松长大之后就扫地出门,任他自生自灭。”

贺新凉唏嘘不已:“当然,这跟你也脱不了干系。若是你时常过去看看,他们也就不敢这么对待他。正是因为那么多年来,你一次面都没露过,助长了他们的气焰,将秦长松赶了出去。秦长松重病时,他们冷眼旁观。更有人期待他死去,好去接收他那间老屋。”

“你说你不忍对孩童下手,可曾料到过,会亲手将他推向残酷的命运?”

莫玄沉默不语。

“我知道你不是秦长松,但你现在已经落入了他们的眼中。如果你想离开,可以跟我说……”

“我要离开。”

莫玄话还没说完,贺新凉便已经回答。

贺新凉眼神很坚定,他不想参与进阴谋的旋涡当中。

莫玄也很惊讶他的果断:“你难道就不能再想想?拜入九酝宗,尤其是万象峰,可是别人梦寐以求的机缘。离开了九酝宗,你还能去哪?”

“无论去哪都可以。如果机缘的代价是性命受到威胁,我宁愿不要。”

莫玄盯着他,说道:“晚了。”

“什么晚了?”

“还记得在平湖镇老屋你吃的那些东西吗?我在里面下了药,你如果不听我的,就会肠穿肚烂而死。”

贺新凉惊叫出声:“真的?”

看着莫玄冷漠的眼神,贺新凉的目光也冷了下来。

“你一个仙道真人,也要用这些下作手段?”

“手段下作不下作,有用就行。”

贺新凉深吸一口气,说道:“你无非是想让我当个诱饵,假扮秦长松,引诱那些躲在暗中的人出现。从你的语气中推断,你跟秦昊关系很好,并不相信他做出了那些事情。”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真的是秦长松呢?”

“若我就是秦长松,你用这种下作手段控制我,让我踏入一直想要逃离的旋涡,秦昊会同意吗?”

莫玄冷冷道:“同不同意,都已经成定局了。”

贺新凉从他的眼中,看到了坚决。莫名觉得一股冷风吹过,很冷,很孤独。

他忽然觉得,自己对人心的把握,还是太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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