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世茂大厦第十六层。
这里是上市集团MOG的其中一家子公司。
现在是晚上8点多了,杭舒然和公司众人还在加班。
颜色各异的热带鱼在水族箱里游动。
水族箱后,分公司总经理唐晋掀了掀眼皮,正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某个人。
杭舒然戴着工牌,是一名建筑结构工程的初级工程师。再往上的中级工程师会相对难申请,她现在刚毕业没多久申请不了中级。
因为建筑行业有些特殊,不能以考代评,对行业内的工作经验和业绩要求有着严格的指标。
她正在做一个项目的模型。她双腿修长而笔直,一件简单但有设计感的宽领衬衫,就穿出了模特的感觉,且还比模特丰润。一张脸自带干净到极点的诗书气质,五官神韵里却也有一种冷淡到厌世的感觉。
玻璃后的唐晋三十出头,长的是一张标准理工男的脸,从上到下穿得非常老干部风,白色衬衫与黑色西裤,再加一副黑框眼镜。
他不是一个从政的人,但有时候身上自带的那种职场里的官瘾、官味,盖都盖不住,浓重到十米开外就扑面而来。这种人得意忘形的时候,仿佛下一秒一张口,就会带着得瑟的笑容说“吾又胜天半子。”
还有些时候,就是一股子禽兽味。
唐晋在企业微信的领导群里发了一个信息。待一众总监和部门主管短暂议完事后,他切换到个人微信的界面,给杭舒然发信息。
Tang:【舒然】
Tang:【今天的鱼喂了吗?】
Tang:【进来】
……
杭舒然看了眼手机,暗骂一声:有毒。
她在公司电脑只登企业微信,自己微信只在手机端登陆,就是为了防止有这样的对话突然跳出在电脑大屏上。
鱼的事,可以交给保洁阿姨,或者行政,唐晋他这么有闲情逸致的话大可以自己喂。
他每天问一个八竿子管不着的底层建筑师,感觉是没安好心。
喂鱼这个事,已经持续一周了。
杭舒然正想着怎么回复,这时,好友陆棠的电话打了进来。
陆棠是帝都土著,杭舒然MIT的大学室友。都说帝都土著排外,但陆棠不是那样的。
在波士顿的那些年,校友加室友的双重身份,那些不太地道的中餐、运行缓慢的地铁,夏天的自由之路、冬天的瓦尔登湖,都让她们俩生出了无可比拟的情谊。
陆棠是个很可爱的人。波士顿地处米国东北,经常下雪。有一次她叫杭舒然出来看考拉,结果后者就在树上看到了一只奇丑无比的抱着树的雪人,嗯……那是考拉吗,那分明是一个有着四肢的类犬雪块。
前段时间,她俩也几乎是同一时期一起回的国。
陆棠平时呼朋唤友,和谁都能聊上几句,她扣扣通讯录的人多到只能再申请一个号才能继续添加的程度。
可是,她最喜欢黏着杭舒然。
比如在去看演唱会或者去游乐园之前,陆棠都会先去选个造型室,精心做个发型、化个妆。而杭舒然就是旁边被她拉着,那个面无表情“咔咔咔”给陆棠拍照的摄影师工具人。
此时,陆棠正在电话那头带着快哭出来的语气:“舒然,我的车撞了,现在抛锚了……”
“什么情况?”杭舒然压低声音:“别挂,出去跟你说。”
她走到外面没有同事的走廊:“人没事吧?怎么撞的?”
听得出陆棠都有点急,听筒里的风呼呼的。
陆棠:“自己撞的……不怪我,七明山这路绝了,拐来拐去,拐了一个小时我都快晕了,我就撞栏杆上了。”
“大晚上的去七明山,”杭舒然满头黑线,再次确认:“人没事吧?”
陆棠道:“我没事的……舒然,我就是有点不知道怎么办了,我爸妈这两天都去济州岛了。”
杭舒然:“别急,你先从车上下来,打电话叫拖车。”
陆棠:“我已经出来了,下来看了有一个车胎爆了。我现在在七明山半山腰呢,离市区三个小时,现在太晚了,拖车一部都不肯来,都说要明天早上……我想打车回去,可是在app上呼叫了半天了也没有车来……”
陆棠是个生活白痴,之前在国外的时候,换灯泡、修空调、杀虫子、通马桶等等都是杭舒然在做。
杭舒然也不想通马桶的,她的手搁从前那是参加魔方比赛、拉大提琴的手。但时过境迁,境遇已经变了。
在异国他乡通一下马桶要付出¥600左右,当时她就戴上口罩说:“还是我来吧。”
杭舒然:“知道了,别急,我马上过来。”
她在市区打车,肯定比陆棠在山上打车容易。
她没有问为什么陆棠没找那些男生朋友。七明山单程三小时多,大晚上来回六个多小时,没有几个人的交情能到这份上。
杭舒然挂了电话回到工位,给唐晋发了微信,然后开始飞速整理桌面的东西。
再也不熬夜:【唐总,我今天有事,先回去了。】
再也不熬夜:【以后您的鱼,您还是换个人来养吧。】
Tang:【不要这么见外么。】
Tang:【舒然啊,不是跟你说过了,大家都叫我唐哥。】
没反应。
几个小时后……
唐晋按耐不住心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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