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接触到池水,他心中就闷的要命。脑子里不受控制地闪出各种画面,那些都是零散的记忆碎片,有过去的,也有现在的。

整个人全部浸入池中时,他刚好走到池中央,也就是渡灵伞正下方。

“紫色为爱,金色为欲,墨色为念,赤色为恨。一入亡灵池,洗浊念,净心气,化人欲,渡恨怨。渡灵使幽兰,指彼岸花为引路灵,以吾身之名,渡亡灵之魂,掌生死循回。濯心仪式,开盘!”

她赤足,脚尖立于伞顶,身轻如叶,发丝漂浮上指四散开来,那是能量溢出池外向上冲击造成的。

随着幽兰眉心处亮起赤色彼岸花图腾,一个巨大的金色圆盘状法阵绕池边而起,金光四溢,缓慢旋转着。

那是转生盘。

凡间传说,“转生盘开,命由天定,忘情池水,一入不返,轮回眼现,生死成局”

此传闻乃上古天地混沌初开时,众生尚无界限可分。轮回转生之事本应是密不可泄,在那时却传了出去,慢慢地便流传到现在。历经千百万年,现今凡间所传关于轮回转生的言语多半掺假,少有真。

所谓“忘情池水,一入不返,轮回眼现,生死成局”便太过绝对。

池水并非一入不可逆反,天下没有绝对的死局。倘若真到“生死成局,结局已定”的地步,只要抓住机遇,绝处亦可逢生。

“尊上……祝您好运……”,幽兰缓缓睁眼,居高视下,死死盯着白濯尘身影消失的池眼。

亡灵池中——白濯尘心境

白濯尘发现自己并没有在水中,而是在一个全黑的硕大空间内,一束白光自上而下照在他身上,一股强烈的孤独感袭来,顷刻间笼罩他全身。

“尘儿!跑慢些!……”

?!!

娘?!

身后传来女性细腻温柔的声音,白濯尘心头一紧,猛地转过身来,一片白光刺得他睁不开眼,待光芒散去,他看清了那张他曾经日思夜想的脸。

是染卿!是他的母亲!九尾妖狐一族最后一位狐后!

染卿正追着那个长着狐尾狐耳的小孩儿,那是幼时的白濯尘。

娘!……等等,这场景!……

白濯尘的表情由惊喜变为迟疑,紧接着转为惊慌与恐惧。

他忽而疯了一般冲向染卿,大喊,“娘!快躲开!”

咻的一声,一只发光的银箭贯穿染卿的胸膛,她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伴随着小孩子尖锐的叫声和敌军进攻的号角,白濯尘痛苦地跪倒在地上,一双颤抖的大手穿过染卿的身体。

他亲眼看着母亲倒在自己面前,第二次,算上梦里,或许可以说是无数次。

幼年的他缓过神来扑倒在染卿跟前,哭喊着晃动染卿的身体。

“呃……”,染卿的五官痛苦地扭曲在一起,只觉胸口钻心的疼,痛感从银箭贯穿胸口的那一点,向四肢蔓延。

“尘…尘儿,别哭……”

“娘!呜呜……”

孩童的哭声在周身刀剑相碰的“叮当”声中,显得尤为刺耳。

忽而一支箭向孩子袭来,染卿惊恐地看向孩子背后,身上瞬间漫着紫光,亮起赤瞳。她一把将身上的剑拔出,向孩子背后扔去,双剑相持,扔出去的那支箭稳稳挡住了即将射杀她孩子的那支。

染卿缓缓起身,年幼的白濯尘或许不知道,染卿为何突然逆转死局,只觉得母亲好起来了,在一旁开心着。

但现在的白濯尘心里再清楚不过,那是九尾妖狐一族特有的续命禁术——“九曲回魂”。施术者需自断九尾,方可在短时间内回光返照且不必承受断尾之痛,实力还会成倍增加。但代价是施术者死后将魂飞魄散,再无轮回转生的可能,连留得一丝元神在冥界做个无名小鬼都几乎不可能。

施展此法术的代价是无比巨大的,然而这无法改变施术者必死的结局,只是延后了死亡时间。由于付出与回报严重失衡,因此“九曲回魂”被列为续命禁术,不到万不得已严禁族人使用。

“染卿!”,一个身着黑紫色长袍脖围绒领的男人惊叫着向染卿奔去,“染卿!你在干什么?!”

“白曜!”,染卿语气坚决道,“快带尘儿走!”

“说什么呢?本王许诺与你同生共死,你休想丢下本王自己去了!”

白曜摘下右手大拇指上的魔戒交给了一旁不明事况的孩子,魔界的力量将孩子迅速带到了一处远离战火的隐蔽之地。而白曜自己,却与染卿连同九尾妖狐全族一起,永远留在了那场血战之中。

什么是悲剧呢?是年幼的孩子在顷刻间成了无依无靠的孤儿;是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被魔戒送进冰阵保护起来,这冰封之苦,一受就是一百万年;是在布满鲜血与荆棘的孤独之路上摸爬滚打,为成为魔尊付出了常人无法承受的代价;亦或是现在,当这一幕幕触目惊心的画面在白濯尘面前重复上演,纵使他已经长大,纵使他实力强悍无人能敌,却依旧无法改变这悲剧的结局,只因已经发生的过去,永远无法逆转。

灼热的泪划过他的面颊,他黑紫色的双眸中,复杂的情绪正在不停转换,最后停在他眼底的,是怨,是执念,是刻骨的痛,是铭心的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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