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今日谈性大发,石老爹喝了杯中酒继续说道:“若论崛起,就要先谈传承。”

“中医自宋元以来,派系林立,官农分流。官医名门自持言正身高、杏林泰斗,自视民医为野路子,不堪登堂入室。而满清时期,视汉人为婢奴,视国医为贱业,无论为官为民,行岐黄之人稍有偏差,轻者鞭挞及身、废籍弃业,重者罢官丢命、抄家灭族。自是之后,中医硕果者十不存一,就算偶有传承,也是敝帚自珍、讳莫高深。还不说,名堂大派之间免不了的名利之争、荒废术业;官医更是忙着明争暗斗、对本职置若罔顾。长此以往,固步自封事小,扼断传承事大。”

“而民间传承也是孤影凋零,目光短浅不说,别我之心更为严重,甚至入堕商行行一剂一方之争。”说得石老爹狠狠地攥紧了拳头。

辜老爷子摆摆手,安慰道:“森林岂无朽木?士民大流难为。你接着说”

石老爹深叹了一口气,满脸哀戚缓缓才说道:“前辈,并非晚辈矫揉造作,夸大其词。照我说,中医传承已绝啊。”

辜老爷子本兴致勃然,陡然听到石老爹这句话也是大为震惊,目瞪口呆。

缓了半天,才阴沉着脸说道:“何故如此断言?”

石老爹也反应过来这句话惹恼了辜老爷子,刚才一时兴起说出了心底颓废之言,而且还是对一个中医魁首!如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下去。

小心翼翼地道:“这其一呢,中医延传至今本就经缺典残、岌岌可危,在那个动荡的年间,更有居心叵测之人把中医打入“封建迂腐”之流,更是登高抽梯、落井下石。今朝廷虽还保留了中医,偶尔也有所依仗,但这也只是其津汁未尽的道理,一些权威名流,所谓学术专家更是把其定义为“瑰宝遗产”,虽看似束以高冠,却也等同于扼杀其发展,试问传世名作谁敢轻撼其笔?”

见老爷子并未打断,便继续说道:“其二,中医晦涩难懂,非身授言传难教,资质、悟性、恒心缺一不可。我一直觉得中医非有修真为根基,不然延传也只是徒有其表、难究其理、穷得其真。如今仙人早逸,凡间更无内息外景秘术相传,有求道之心,无叩道之门。何况世间骄奢淫逸之心良胜,就算有,也难寻苦修行之性。”

辜老爷子:“世人无求,怎怪天人不授?”

石老爹:“非无求,而无他求。有天食置于朝露,何耕耘于田间?”

接着道:“如今西医遍地生花,头疼看头、胸闷看胸,看似循乎逻辑,实则鞍山靠猜。殊不知,差之毫厘失之千里?”

又着重道:“尤其配合那些奇技淫巧的手段,恰恰合乎民意,感得民心。”

不等辜老爷子有所反驳,紧跟着说道:“其三,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妙手难全无药之汤。如今人口稠密,江河污染,山水灵秀已不在,洞天福地已无存。一些避世良药早已绝迹,更不要说条件苛刻,需要长时间生长的灵根瑞草了。”

“虽说现在是有人工培育、大棚种植。但你我都明白,那也只是虚有其表,材难成药。反之,西学却无分彼此,碎其叶、碾其根、榨其汁、提其纯,性不够,量来凑。有伤、有损、有害又有何妨?反正现在看不出来,你我证不出来,百姓分不出来。至于将来如何,与他何干?”

说完,便静静地看着辜老爷子。石老爹终于松了一口气,这些话憋在心里好多年了,也不知道今日为何要说出来,要在这说出来。

辜老爷子呆呆的坐了好久,从开始的兴致盎然到后来的愤然于色,面色也从开始的满脸血色到慢慢地褪色苍白,杯里的酒都忘了喝。

老实说,这种场合说这种话,石老爹与拆人祠堂并无区别,本来都准备着被扫地出门,却半天不见反应。

正待坐立难安时,辜老爷子幽幽说道:“有些时局是我们左右不了的,但传承仍在,你我总不能就此袖手旁观啊。大能者有大能行,小成者有小得,虽然现在做不成改变,但总得保其希望不是?”

石老爹有些心虚,赶紧表态道:“我只是当言则言,非有落弃之心。何况,我虽无世家厚垒,但历代先辈所积也为难得,谨记不敢忘……”

辜老爷子摆摆手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也知道你们的难处,可惜我现在能做的也不多。不过,医脉中兴即是我所期,也是先师及历代前辈之遗愿,非死鞠躬尽瘁而不敢忘怀。”说完,辜老爷子一扫之前萎靡,重敛豪然。

转身又回到屋内,也似乎忘记招呼一声。

正当石老爹不知所措时,只见辜老爷子手里拿着一个精致的青花细颈瓶,瓶口有木塞垫细红绸做的楔子,入眼便知非珍即贵。

辜老爷子:“这里有一瓶生元丹,对小陈石当下很有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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