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酒瓶从上方落下,擦着衣角就掉下去了,若非他躲得快,此时就要被砸中脑袋了。
“谁?”女声响起,醉意中带着戒备。
“呃,在下并非有意在此处偷听,姑娘你要不先停一下,我采完草药立刻就走。”少年堪堪挂在悬崖下方的歪脖子树上,脸上带着些尴尬和心虚。
雾气有些重,少年的模样看不太清,好似是个道士,一身道袍,不知在此处偷听了多久。
“你都听到了什么?”少女声音清冷,带着几分戒备,嗓音因为刚刚哭过略有些嘶哑。“你何时在此处的,难道没有瞧见山下的护卫?”
“哦,你是说那个抱着一柄长剑的大高个啊,我和他说我是山下道观的道士,上山捡柴的,他就放我过来了。”少年空出一只手尴尬的挠挠头,声音有些得意,却是依旧不见面容。
空气似乎有些凝滞,等了许久,都没有听到少女再有声音,少年便又开始继续挪动身子去够那草药。
“采完药,你就走吧,不要和别人说起刚刚的事。”少女的声音传来。
突然的声音吓了少年一跳,却也明白刚刚的确是自己失礼了。“好,姑娘你莫担心。在下绝不会吐露半句。”
仍是没有回应,想来是走了。
少年一个跃步,足尖点在一块凸起的崖石上,手上的绢帕覆上草药,轻轻一带,草药便落入手中。
细碎的声音响起,脚下的崖石似乎松动了一些,少年脸色白了几分,不敢托大,身形僵住不敢乱动。
想回到那歪脖子树上需得借力,这崖石不知是否能撑得住,就在少年想着搏一把时,上方却传来动静,似是有剑出鞘之声,随后有什么东西坠落下来。
身边多了几根藤蔓,少年不疑有他,抓住藤蔓一荡,稳稳落回树上,身上冷汗这才渐渐消了。
“多谢姑娘救命之恩,日后相见,定然报得姑娘大恩,若是姑娘日后有什么难处,也可来鹤鸣山,报名号玄知即可。”张玄知站稳后,立刻扬声答谢。
“张玄知?”少女微带疑惑,似是不解为什么会在这里遇见他。
“姑娘认得在下?”少年不解,怎么单凭一个名号就能知道他是谁。
“家父提起过,令尊于算法一道颇有建树,令堂也是国手。张玄知,既然你要报恩,那不如带我去见你的父亲,我有一事不明,想请他帮我演算。”少女不紧不慢说完,又补了一句:“你先上来崖顶吧,这样说话太累。”
“好,姑娘稍等。”张玄知从歪脖子树上下来,略整整衣衫,心中猜测她想演算的必然是与她口中的逢罹有关。
脑中回想刚刚这位姑娘在崖边的自语,逢罹,听上去是个经历颇多的名字,不知和这位姑娘是什么关系,能用掉救命之恩演算的人,一定极为重要。听她的声音青涩,该是个年轻的姑娘。
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鞘筒蛇菰,苦笑一声,这回春草果然名不虚传,生于云杉根系,传闻是周文王途径神农架时,不慎将笔失落至悬崖下变换而成的仙草,非峭壁不得见,又叫文王一支笔,乃是生机止血的灵药。生长处崖壁松散,采摘极为危险,也是碰巧,否则差点小命就交代在这里了。
若非父亲算出这北谛山有奇缘,自己也不会来此处,自然也不会欠这姑娘一个人情,算来这人情还是老头子还,只期望着姑娘所求的简单些,免得扯上不必要的因果。
收起草药,张玄知捡起刚刚丢在一边的水壶,拾步而上。
靛青宽袍,棉白里衣,墨色长发只用一根竹节簪子盘于脑后,葫芦水壶系在腰间,衣袍下摆有些脏污,想来是刚刚采摘草药时沾上的。
少女眼中,便是这番景象。
步子不疾不徐,人走的近前来,才看清他的样貌,眉弓微凸,衬的深褐瞳眸更加深邃,鼻梁挺翘,眉眼处透着的无情却被上翘的人中压下,唇型饱满,倒是很少见到男子的唇这般好看。
帷帽下少女看清了他的长相后,随即便转身,将手边的酒壶推了一壶到对座,自己仍旧慢慢酌酒。
张玄知好似发觉她刚刚盯着自己的脸,有些不好意思地抬手擦了擦,或许是刚刚不小心蹭到了灰泥。
“姑娘,在下张玄知,是鹤鸣山的弟子。”少年走得近前,也未落座,抱拳一股脑的说了这些,“多谢刚刚出手相救,至于姑娘所求的事情,在下不敢保证家父一定会帮你,不过我一定尽力。”
“无妨,坐。”少女似是没有听到刚刚他说的那些,只是把酒壶又往前推了推,示意他坐下。
“草药很珍贵?”没来由的,少女问到。这句话问的张玄知措不及防,如同石子落入湖面,原本平静客套的画面一下子变了味。
“啊?”张玄知一愣,这才抬头打量起眼前的少女,一身素色束袖骑装,罩了一件月白色披风,山风微拂,帷帽轻纱,堪堪遮住肩膀,唯一繁复的不过是帷帽上叠戴的重楼子花冠,竹篾为骨,外蒙罗纱,饰以竹叶,端的是清丽脱俗,又不失文雅。
“呃,挺难寻的,可生机活血,重伤时或能救命。”张玄知不明白她问这个做什么,但还是如实回了。
“哦。”少女若有所思,“也就是说,即便刚刚我不救你,你也可以活命。”
“这倒不是,此药需得炮制,再者,若是刚刚坠落崖底,即便侥幸落入潜鳞谭中,怕是会直接闭气,一时半会儿也不得醒转,故而姑娘你的确是救了我。”张玄知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
“坐。”少女此时嗓音清冷,不复刚才略带哭意的嘶哑。
张玄知撩袍坐下,视线打量起放在一旁的长剑上,剑身修长,约有五尺,剑柄颀长,护手椭圆,刀身长约三尺八寸,整体形似禾苗,脊部比一般的剑厚了不少,剑尖趋直,方才应该就是用它斩断藤蔓的,“姑娘这剑倒是比一般的剑长一些,不像是剑,更像是。。。”
“刀,此剑形似苗刀,但剑开双刃,形制还是剑,不过长了些,一刃薄可刺,似枪;一刃厚可抵,似刀。”少女似是又些兴趣“它叫明昭”。像是终于谈到了感兴趣的话题,少女的话多了起来。
“明昭,慰我以好音,期我以明昭的明昭?”张玄知不解,光明美好的期望,怎么看这剑都是杀气颇重,不似有光明美好之意。
“不过是个剑名,何来这些说法,明昭,不过是个念想。”少女又没了兴趣继续交谈,帷帽下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酒。
张玄知觉得尴尬,这姑娘的穿着打扮气度不凡,山下还有护卫,想来不是害人之辈,抄起酒壶,想了想,还是问到“可有酒杯?”
少女不答,张玄知碰了个没趣,也是,这荒山野岭的,何来这般讲究。
想罢也拎起酒壶抿了一口。
还未入口时便已有梅香袭来,待得入喉便觉花香清幽,清凉爽口,自是只有苏杭一带独有的蓝桥风月,取绿萼梅入酒,去苦留香,才得这梅花佳酿。
这酒是官酿,要价不菲,更加不必担心酒中有异。
张玄知又抿了一口,放下了酒壶。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