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米被装进袋子时想,完了、完了,我命休也矣!天老爷也救不了我了。看来今天不仅仅是阿爸的忌日,才满十五岁的自己也得追随阿爸去遥远的天国。心里默念一声阿爸,他将身体蜷缩得更紧了。忽然,抱着小腿的右手隔着靴子摸到了一样硬邦邦的东西。啊,是阿爸的猎刀!他迅速把手伸进靴子里,缓缓抽出猎刀,就在被扔下江岸掉落水中之时,屏住呼吸一刀将布袋从头到尾划开,双手一分上身就露出了口袋,然后双脚一蹬就在水里挣脱了布袋。

七米将猎刀含在嘴里,为了避免引起岸上卫兵们的注意,他顺着水流潜游至很远的地方才浮出水面换气。浮出水面后,他发现江面十分宽阔,想要渡过江面,必须得借助水势拉长浮游的距离慢慢向对岸靠近,于是放缓节奏开始顺着江水朝对面游去。

七米在江水里漂了好几里的距离,当早晨第一缕阳光洒满沙滩时,冻得瑟瑟发抖的七米终于艰难地爬上岸。他连脱掉湿漉漉的藏袍的力气都没有了,翻一个身向着金光灿烂的太阳躺下,一阵前所未有的倦意袭来,便昏昏沉沉地睡去。

七米不确定自己是被饿醒的还是疼醒的,坐起身一看,已是日上三竿,太阳火辣辣地照在身上,藏袍上依稀还能看到斑斑点点的血迹,长靴上冒着水汽,衣物已经干了一半;那把猎刀静静地躺在温暖的沙滩上,刀面闪着银光;一对巴掌大小软皮缝制的干粮口袋竟然半边泡在岸边轻柔的波浪里,随着岸边的水浪起伏。

七米爬过去一把抓过糌粑口袋,翻看口袋里是否还有糌粑残留。他看见口袋里有薄薄的一层糌粑粘在软皮上,于是小心翼翼的把口袋翻过来,用猎刀把糌粑刮下来舔干净。可即便这样肚子依然感觉空空如也,七米索性双手捧起江水来喝了个痛快。

七米站起身四处观察了一下,脱下藏袍,赤裸着上身走到江边将脸洗干净、用双手把散乱的头发整理了一下,露出俊俏的脸颊。回身走到沙滩上面向江水上游跪下,用猎刀在手掌上划开一道血痕,让鲜红的血液滴落在银灰色的沙滩上。他双手举起猎刀朗声起誓道:“苍天在上,请永恒的太阳神作证,我是来自雪域萨钦的七米珍珠,今天向两岸雄伟的神山和已去天国的父母起誓,只要有一口气在,我一定要让所有的仇家血债血偿,以慰父亲在天之灵,请各路诸神佑我完成心愿。”说完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披上藏袍转身消失在山林里。

七米在大山里漫无目的地游荡了大半天,这才注意到,别说是在山里找到一户人家,就连人类活动的痕迹都不曾发现一处。这时他清醒地意识到自己必须要做最坏的打算:独自一个人在陌生的深山里过夜。

七米从树缝里看了看已经快要落山的太阳,心想自己只有一个时辰左右的时间可以做些准备。他闭上眼睛想:当下自己最需要解决的问题是什么?是解决饥饿的问题还是生一堆火准备过夜。他想在这么深的林子里没有火自己可能熬不过今夜。

七米开始思考怎么能生一堆火。身上除了一把猎刀和一个空空的糌粑口袋以外别无他物了。他努力地回忆几次跟寨子里人进山打猎时老猎手们生火的情景。“猎刀可以替代火镰,石英石或类似坚硬的石子不难找,火绒呢?这么大的林子里适合做火绒的东西应该不少。”七米自言自语道。

他围着身边的几棵大树观察了一圈,选定了一棵树形适合上下的大树,并试着徒手爬上了树。他想如果不能顺利地生火,那么爬上树自己就会安全几分。他在树梢上发现一个用各种干草混搭的鸟窝。这鸟窝挂在树枝上摇摇欲坠,看得出废弃不用已有多时。他用力摇了几下树枝,就轻松的把鸟窝弄下来了。

选定了树,他就迅速在周边进行搜寻。一会儿功夫,就找到了一小块白色的石英,还发现不远处有几丛竹子,最粗的有两三根手指粗。他用猎刀砍了两根已经干枯的竹子,拖回到他选定的大树下。七米用猎刀在竹子上削下一大把薄薄的竹屑,跟鸟窝和捡来的松枝、刮下来的桦树皮放在一起。然后他非常仔细地从鸟窝里挑选可以作为火绒的细草嫩叶,放在手掌上轻轻揉搓,直到草叶上出现细细密密的绒毛。

所有准备工作做完,他不禁长吐了一口气,用手背擦擦汗湿的额头。这时太阳已经躲到大山后面了,余晖映照着远处山脊上皑皑的白雪,天地之间一片金黄。

七米没有欣赏风景的闲暇,将手上的汗珠在藏袍上认真的擦干净后他又开始忙碌起来。他将白色的石英石放在不多的一撮火绒上用左手捏紧;右手拿上猎刀,将刀背朝着石英石用力斜砍下去。随着刀背与石子的碰撞,不断闪现出一颗颗微弱的火花。

不知道碰撞了多少次,在七米将要耗尽浑身力气时,一颗火花终于引燃了火绒。七米连忙将火绒慢慢收拢,放到鸟巢里缓缓朝火绒上吹气。青烟在鸟巢里逐渐升起,随后扑腾一声火苗蹿了起来。他迅速将桦树皮、松枝不断加上去。

暮色降临的时候,山谷里有一缕青烟袅袅升起。火堆旁端坐着一个清瘦英俊一脸悲戚的少年。此刻,他解开细长的绑带将藏靴脱下来,笨重的靴子居然还是湿漉漉的,脚丫子已经泡得发白变形。于是他将靴子倒扣在插在火堆边的两根树枝上,袜子挂在一旁的木柴上,裹紧长袍、枕着裸露的树根,面朝火堆沉沉睡去。

七米被远远近近几声狼嚎惊醒时,已是月上中天的时候。他立即警觉地竖起耳朵坐起来,伸手握住猎刀,紧张地四处张望。还好火烧得很旺,野兽也只是闻到烟火味不安地嚎叫而已,它们没有敢靠得很近。

他将已经烤干的靴子取下来穿上,一股暖意从脚底涌上来,简直惬意极了。他赶紧将火堆周围烧过的木柴都朝里错开堆放在一起,又加了几根粗壮的树干,把火弄得旺旺的,火苗子一下蹿起老高,这让他慌乱紧张的心逐渐平静下来。

他在沉沉的夜色里仔细分辨周围听到的声音,除了逐渐远离的狼嚎,还能依稀听见藏马鸡、松鸡在不远处低声鸣叫。

七米已经一天两夜没有吃到像样的东西了,嘴唇干裂,肚子已经咕噜噜响了很久。他想如果天亮后还没有一些具体的准备,那就只有去挖溪水边草地下的蚯蚓。昨日中午七米到溪水边喝水时挖到几条蚯蚓,犹豫半天闭上眼睛张开嘴准备吞下去,手掌里蚯蚓的蠕动让他十分难受,最后他还是扔下蚯蚓跑开了。想到这里,他感到一阵恶心,空空如也的胃子无力地痉挛了一下。

七米可是山寨里射箭的一把好手,他忍不住想:如果有一把弓箭那该多好。他从来没有看到过弓箭的制作过程,但是弄一副简易的弓箭应该不会很难。七米等不及天亮,就摸黑砍来一大把竹子,开始了他制作弓箭的工作。他用猎刀将一根粗壮的干竹子削成对称的弓身,用拧成绳的绑腿作为弓弦,将小拇指粗细的十几根竹子加工成箭,并将削尖的一头在火堆旁烤干,以此增加箭头的硬度。七米拉开弓弦试了几下,感到非常满意,心想:等天亮时再找几根羽毛,自己的弓箭就算制作完成了。

看着眼前熊熊燃烧的火堆,看看自己已经起泡的双手,七米想,我得弄个火折子,不然明天离开这里之后怎么生火呀。弄火折子他可有经验了,他将左脚的靴子脱掉,用猎刀割下一截棉布做的裤脚,将那一块棉布割成三条,一条条搓好后拧成一股绳,穿过两头削断的小竹筒。然后将点燃后有火星的一面装进另外一个相对粗一点的竹筒里,一个能用几天的火折子就很快弄好了。

黎明时分,山腰上有几只藏马鸡发出清脆的鸣叫,“咯,咯,咯,咯”断续的声音短促、粗犷而洪亮。

七米拿起弓箭兴奋地朝叫声响起的方向摸索着靠过去。晨曦微露,就在几十丈开外的山崖边,他看见十几只白色的藏马鸡栖息在一棵高大的松树上。他悄悄躲进离大树最近的一从灌木,在一片此起彼伏的“咯,咯,咯”的鸣叫声里,抬头搜寻树上的马鸡。几只心急的马鸡等不及天光放亮准备从松树上下来,刚好跳跃到最底下一根横在七米跟前两丈开外的树枝上。七米挽弓搭箭慢慢从灌木中站起来,全力拉开弓不慌不忙地射出一箭。一只马鸡应声而落,扑打着翅膀在地上打滚。七米丢下弓箭几步就扑了上去,一把抱住马鸡,任由马鸡在怀里扑腾鸡血洒了一身。那一树的马鸡慌乱地飞向山谷深处,“咯,咯,咯,咯”的叫声响彻山谷。

当太阳升起来的时候,七米终于吃到了第一串鸡肉。

七米在大山里朝着太阳升起的方向耐心地搜寻了好些天,皑皑的雪山在身后变得依稀可见,却始终不见任何人的踪影。自从有了自制的弓箭在手,他没有再忍饥挨饿。探路的过程也是打猎的过程,甚至有时他会在打猎中获得短暂的快感。

当他用猎刀在竹弓上刻下第十道印痕的那天,正在一处灌木林里穿行时突然发现有几匹灰白色的狼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正不紧不慢地跟在自己身后。他紧张得感觉全身毛发都竖起来了,心跳加速后心跳的声音居然自己也可以清楚的听到。他长长地吐了口气,开始不动声色地观察周围的环境。他知道狡猾的群狼是想等他走进一里开外的草地时再发起攻击,当务之急他必须上树或者找一处有利的地形。

还好百米开外就有几株粗壮的大树,他取下弓箭做好随时射箭的准备,尽量保持着之前的步率,强压着恐惧不再回头看狼群,额头上滚动的汗珠在午后的阳光下不停闪烁,正如此刻他不安的心。

接近几棵大树时有一头狼似乎识破了七米的想法,加速绕过七米出现在正前方一棵粗壮的大树下,支起两个前腿非常安静地坐在树下。

七米看见前方这只狼好整以暇的样子就知道其他的几匹狼一定已经在周围就位了。他快速拿定主意,决定绕过前面这只狼爬上那棵粗壮的大树。主意一定,他快速拉弓朝几丈开外树下拦路的狼射出一箭,同时加快脚步全力扑向这匹狼。

由于距离比较近,加上七米射箭的速度很快,拦路的那只狼被竹箭射中两个前腿间露出的腹部,只疼得嗷嗷叫唤。那头狼看到七米似乎全力扑向它,就地打了个滚躲向一边。这正中七米下怀,只见他几步跨过去就势一跃手脚并用蹿上大树。

爬上树后,一身大汗淋漓的七米找了一处粗壮的树枝蹲下来喘气。七米透过稀疏的枝干往树下看时已有七八匹狼聚在树下龇牙咧嘴朝上张望。那只受伤的狼还在不远处嗷嗷叫着满地打滚。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