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座祠堂都是青瓦白墙的制式,占地足有百平,虽说仅有一层但高度也与周围的自建别墅无异,很难想象里面究竟能藏下什么怪异。一扇硕大的青铜门正泛着幽光,就算是长达百年的闲置也没有在其上留下半分磨损。

那位叔公郑重地取出钥匙,落满灰尘的青铜大门再度被打开,青年几乎是被推进了那扇青铜门。陈川还从未见过祠堂的真容,他一边不住地咳嗽,一边步入其中四处张望,正在此时,屋外队伍里的人们相互使起了眼色。

陈东升在门外都能闻到刺鼻的霉湿气味,眼见着儿子不安的背影,一时间心中不甘,迈动步伐想要将他拉回来。

“东升,我们这些闲人就先离开吧。”陈川的那位族叔拿手臂按住他的肩膀,满脸笑意地蹭了上来,“让小川一个人去吧。”

话音刚落,陈东升只觉得有十来双手臂架住了自己的身躯,然后整个人都被扯进了人潮之中。

前排的人眼看陈东升已经被牢牢控制在手中,便迅速地站成一排,将那足有两人高低的青铜门猛地拉回。

“诶,你们干什么?”陈川还没反应过来,就只剩沉闷的碰撞声在空阔的堂室内回响不息,“有人吗?有人吗?”

他将身体顶在门上,但不见它有丝毫动弹。不过所幸窗户并未完全封死,陈川还能借着微弱的光线摸索。

“学祖训、学祖训,怎么学成关禁闭了。”陈川将那一排排已经不知道多少岁的蜡烛点燃,嘴里的抱怨停不下来,“这也太不是人了。”

等到烛光覆盖到这间堂室的每个角落,陈川心里的怨气也在一次次点火中逐渐平息了下来,这时他才发现在里墙的中央位置,高高地挂着一副古画。

“这画得谁啊?我的老祖宗吗?”

只见画中的青年同自己一般年纪,正一手掐起黄纸符箓、一手挥着红木长剑,朝着画面另一侧半人半鱼的怪异猛冲而去。

陈川不管怎样也瞧不出名堂,只好在吱嘎作响的供桌前翻来倒去,希望能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但最后只能是一无所获。

“这帮人到底要关我多久。”他掏出手机想找陈东升问个明白,但不知为什么它选择了花屏罢工,似乎是受到了什么干扰,“哎,要命。”

回想起从小到大的那些传闻,陈川心里自然是有些不安,但是昨夜喝大酒的疲劳袭上心头,他只好将发硬的蒲团拼在一起充当临时的床铺。

他在那蒲团上做了一个怪异的梦,只见在霞光之中,一位神似画中青年的人正站在自己身前,眯着眼睛满脸笑意地望着自己。

“两百......还是三百年了?”他缓缓开口道,“没想到还真有人能唤出我的残念,真是天不绝我陈不义啊。”

那人披头散发、身着宽松的碎布道袍,举手投足间却又带起了金属的碰撞声。他始终微微眯着眼睛,但那和善表情下仍旧藏着非凡的气场,引得陈川不敢轻易靠近。

“请问,您是?”他搓着手,试探性地发问道。

“你是我的后人,我是你的先人。”那人淡淡应答,袖袍一挥,两人就又回到了那空荡的堂室之内,“这座祠堂便是自我陈不义而起。”

“竟然还有这种事?”陈川惊叹之余,也想起了此行的任务,“我叫陈川,是被叔公派过来学祖训的。”

“陈川啊......好名字。”陈不义慢悠悠地说道,随后为略显尴尬地挠了挠头,“不过我好像,没来得及给后人留什么祖训来着。”

“没有吗?”陈川心里觉得有些不对劲,便继续问道,“叔公说不学祖训大家都会遭殃的,您对这件事有什么印象吗?”

“这个嘛。”那人低头思衬了一番,最后一拍脑门才想起来,“我大概明白了,那是我刚下山时处理的事情。”

见陈川一副好奇的表情,陈不义也就继续说了下去。

那还是在二百四十七年前,陈不义本就是自幼在师门修行的符道道士,而所谓符道,特指一派将各种符箓简易化、工具化,然后以此来驱妖辟邪、赚取钱财的法门。因为他们并不潜心钻研学问而且被认为贪欲过重,所以其他法门几乎是与自己断了联系。

他还记得那天自己跟师父刚忙完一场活,正想去庆功之时,师父观了片刻云象过后就急忙扯着自己回山。明明是十天半个月的路途,他们爷俩硬是贴着疾行符一天一夜就走完了全程。

刚到观里,山中便风雨大作。师父把陈不义锁在柴房,独自一人披了件道袍就远走入山。那几天浓重的云层几乎紧贴到头顶,事到如今想来还是有些令人心悸。

“后来怎么样了?”陈不义讲到此处抖了抖身子,陈川便急不可耐地追问道。

“后来他一瘸一拐地回了道观,挑了件合适的道袍让我下山去,说是我已经可以下山,还要自己去渡劫难。”

他继续讲述道,在师父的指示下,自己游历到这里,发现在数里之外的息宁江内有潮妖正准备逆江而行,以此来突破修为。然而这么做的后果自然是江水泛滥,沿江而居的人轻则流离失所,重则沦作口食。

那时的陈不义年轻气盛,掐了符,背了剑就独自下江,把那潮妖一举捉到了岸上。但当剑顶咽喉之时,自己还是心软,说到底潮妖逆江不过是天性使然,自己这样横加干预是否太过傲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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