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崇抬眼望着灵川,他面色平静,看不出悲喜,好像这世上的悲欢纷扰与他无关。

先皇在宫人的搀扶下,率领众人向宗庙敬香拜祭,冗长繁杂的礼节过后,祭礼接近尾声,先皇转身看了柏崇一眼,眼睛里都是轻蔑和恨意。

他还是不肯原谅这个谋逆篡位的不孝子。

不过,柏崇也不稀罕他的原谅。“来人,送陛下回冷宫。”祭礼一结束,立刻命人把父皇送回禁宫,继续囚禁。

先皇看了看灵川,似乎想跟他说什么,但柏崇盯得紧,也不好说什么。

“灵川大人,你是我靖国的祭司,靖国的江山社稷,你要放在心上啊。”

灵川说道:“陛下放心,臣自当尽忠职守。”

先皇点点头,浅浅叹息一声,随着宫人回了冷宫。灵川看了柏崇一眼,柏崇脸色很不好看。

祭礼结束后,宫里还会举行晚宴和其他形式的祭祀活动,宫人们喜欢在兰溪里放河灯,在后山放烟花,算是用这样的方式和故去的亲人们团聚,寄托哀思。

柏崇在席间招待进宫祭祀的宗亲,眼看先皇的病躯撑不了多久了,他想名正言顺地继位,需要先皇的一纸诏书。可先皇不可能下诏传位给他,因此他需要皇室宗亲的帮助。但柏氏宗亲里大多数都支持柏巉,柏巉是嫡长子,人品端方,且皇后的母族沅氏是靖国延续百年的贵族,而柏崇的母亲是前朝之人,严格来算,与柏氏还有灭族之仇,论血脉,柏氏宗亲自然是倾向柏巉的。

但眼下柏崇入主皇城,掌握着他们的生死,他们也只能虚与委蛇,走一步看一步。

柏崇知道他们的德性,敷衍着推杯换盏,环顾四周,不见灵川的踪影,招手唤了福满公公过来:“灵川大人呢?看好他,别让他乱跑,找到立刻带过来。”

“是,奴才刚才看到灵川大人往兰溪边去了,想必是去放河灯了,殿下莫急,奴才这就找他回来。”

兰溪边上人很多,这一天,宫人们几乎都在兰溪边放河灯。放河灯是靖国的传统,传说中,水是沟通阴阳的媒介,火是阳间的象征,在小纸船上放上一只蜡烛,烛火带着放灯人的思念,随水流飘走,就能流到阴间,到达故人的身边。

灵川坐在岸边,注视着水流,心思愈发凝重。

水通不通阴阳,不得而知,可它能孕育邪物,确是千真万确。

伸着纤长的手指,折了一只小纸船,纸船底部涂了一层桐油,这样能防止白纸被水浸透。取过一块圆蜡烛,放在纸船中央,他捏住纸船的一角,托腮想了想,这纸船是要给谁的呢?父母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他对父母没有什么印象。奶奶和姑姑?虽然自己自幼跟着奶奶长大,可十二岁就离开了奶奶,来到皇宫里。随着年月流逝,奶奶的模样在心里越来越淡了。而姑姑更像是自己的师傅,而非亲人。

他似乎没有十分惦念的人。灵川苦笑了一下,松开手指,小船轻快地漂入河中。

突然,察觉到身旁一股冷意。

“灵川大人,先皇的传位诏书,至关重要。”一个苍老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灵川转身望去,那个老嬷嬷戴着面纱,身着一身黑衣,正站在他身后。

“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大人记得沅氏对昆山玉氏的恩德便好,若是陛下下旨传位给巉太子,那巉太子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发兵讨伐崇王,崇王不义,讨伐必然一呼百应。可依着崇王的性子,眼下必定会逼着陛下传位给他,若是传位给了崇王,局势就不一样了,大人该怎么做,应该不用老身多说了。”

“沅氏对玉氏有恩不假,但事关储君,不可妄自行动。”灵川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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