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老人和蔼的目光扫视夜空,却似乎能穿透层叠的云气,看穿一切虚妄。
他笑了起来,抬起手指,点着上面:
“因为中央主星熄灭了啊。
勾陈,破军,贪狼,巨门,天魁......连衮,你可知道,这些星灵都在侍奉谁为主人么?”
连衮深深地吸气,摇头:
“不知,请颜老点拨!”
颜柳契的目光一定,遥遥望向北方的某个方向,轻笑道:
“是北辰。”
“象征希望和征伐的北辰天星在三百余年前寂灭不见。
无人能找到祂的踪迹,即使号称千年来最伟大星象家的楼观台也做不到。
祂失踪了,无形无迹,连存在过的痕迹都被抹除,像是从来都没有出现过。”
“谷神不死,是谓玄牝。
玄牝之门,是谓天地之根。
绵绵若存,用之不勤。”
颜柳契声音感叹:
“北辰消失了,而象征死亡和战乱的谷玄星却取而代之,重新出现,并且愈加长盛。”
连衮面色愣怔。
谷玄?
这个词,他在很小的时候,听曾经涉猎星象学的父亲说过。
那是个温和的男人,面目清朗,总是一身修长白衫,像个教书先生。
父亲曾在某个凉风习习的夜晚将他抱在怀中,指着北方的天空告诉他。
谷玄是一颗看不见的星辰,
代表死亡和病乱,吸收生命力和精神力。
它是黑洞,更是黑暗本身,是万星中最不吉利的一颗星。
就藏在北斗七星的背后。
每当谷玄出现时,天下将血流成河,以亿万生灵的血气饲育这颗魔星。
直到祂的胃口完全满足才会退去。
颜柳契在这时低头,眸光一扫。
深谷中响起了隐约的嘶吼声,层层叠叠,不断回响,听得人头皮发麻。
像是人,又像是某种最饥渴嗜血的野兽,数量不知成百上千。
连衮一惊,回过神来。
老人静静开口:
“最多还有十年,人王大域就会完全破开,到时我们与十万大山之间的约定也将成为一张废纸。
南洋,北蛮,妖国,巫疆,都会动手。
大烈将陷入四面楚歌之势,腹背受敌。”
顺着风声从深谷中涌出的,是尸体的恶臭以及万千声调怪异的嘶吼。
连衮上前一步,低头看去,不禁头皮发麻,握刀的手指节迅速收紧,愈加发白。
老人不用回头也能感知他的情绪,淡然道:
“连小子,留给你们这样年轻人的时间不多了。
你现在这个样子........差得太远。”
说话时,老人拇指微弯,扣着食指上的一枚古旧戒环。
上面以精致的工艺铭刻着什么,依稀露出末尾的一行:
“……凭临绝境,唯心不动。”
说到这的时候,老人眼前忽地闪过一张年轻桀骜的面容。
剑眉星目,鼻挺薄唇,眉目中都是狂放不羁的嚣烈。
一股子无法无天的味道,简直从举手投足中毫不掩饰地漫出来。
如果是那小子,会怕这种场面吗.......颜柳契思绪至此,忽地笑了出来。
恐怕他会觉得兴奋吧。
之前问的问题。
也不知道这次回去,他能给我什么样的答案。
李焕........希望不会让我失望才好。
连衮这时侧眼过去,却有些不知所措。
颜老常笑,但那笑容都很淡,带着重重的心事。
他还很少见到老人露出如此松快的笑容。
深谷中,嘶吼和恶臭愈演愈烈,土壤如同活物一样蠕动不止。
光线太暗,看不清。
连衮只能模糊看到,深谷的墙壁上似乎有无数黑黢黢的人形东西钻了出来,趴附在上面。
皮肤上一阵阵的鸡皮疙瘩。
连衮没忍住,低声问道:
“颜老,这下面......究竟是什么!”
“一会儿你会知道的。。”
老人凝视下方,目光却略过了深谷墙壁上一层层蚂蚁似摞叠的人形黑影。
而是往下,穿透黑暗,直直望向了地谷最深处。
老人开口:
“连小子,你离家这么久,有听过外面对你父亲的传言么?”
“我已经许久没见到他了,上次回家,母亲说父亲一直在研究一些奇怪的东西,京都有许多传言......”
连衮犹豫了下,压低声音:
“母亲很担心,就与父亲分了家,后面连她也不知道父亲去了哪。
这两年,我一直在找他。”
也在这时,一只黑影忽地从坑中跃起,身形灵敏如猿猴。
连衮眼眸猛地一震,本能似地拔刀踏前,
蹭——
一线炽亮刀光闪过,几乎斩断空气!
人形黑影干脆利落地化作两段,咚——
直接砸落在他脚边。
连衮低头看去,一瞬间头皮炸起,猛地后退一步。
枯骨,糜烂的皮肉,被砸烂一半的头颅,眼窝中吊着一只枯萎的眼球,正高速颤动。
死死盯着连衮。
即使被斩成两段,两截腐烂的身躯依旧像蛆一样蠕动着靠拢过来。
恶臭扑鼻。
连衮想也不想,又是几刀横纵斩出。
直接将这东西切成碎肉才停下。
“呼——哈.......”
他的呼吸已经无法平静,牙齿咬得很紧,喉咙中冲上一股股的酸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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