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农村里,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我有时候会很羡慕现在农村的人们,他们有很多很多我们所没有的东西。不,是我们已经逐渐失去的东西。
我家的新房,是经过村里批准,铲平了一块山头作为宅基地建设起来的。我一直很好奇,为什么在我们铲出宅基地的时候,我们家屋后便有了一片已经长得很不错的松树林。
而在我家的屋侧,竟然靠得那么近,有一块坟地。是的,从坟地到我家屋前的那片铲出来的平地,只有几步之遥。
那时候我不懂,常常看着我妈和我爷爷他们从很远的地方去砍柴回来,我会很纳闷地问我妈:“我们家的屋子后面就有那么大的一片树林,为什么不能从那里砍柴?”
“那是别人家的松树,不是我家的。”我妈曾经解释给我听,“我家的松树,在离这里几里地的地方。”我妈当时说了一个地名,可惜,我没有记住。我不知道为什么不愿意去记住这些信息,仿佛这些信息与我无关。而事实上,现在,这些信息确实与我没有什么关系了。自从我考上大学迁出我们那个地方,又或者说在更早的时候,当我的户籍发生了变化,“我家的松树”就与我无关了。
那些松树,与我爸妈关系还是很密切的。他们需要管理这些松树,等到它们长大之后,再按照相应的要求交给国家相关机构,换取一部分钱财,同时按照要求种上一批新的松树。为了让这些松树成长得更好,他们需要隔三岔五去看看这些松树,并适当清理松树下的灌木丛。
为了让松树长得更好,常常有一些事情需要去做,包括将松树的枝桠进行适当修剪。
二连刀,这个名词,我不知道是怎么得来的。但在那个岁月里,砍柴使用的几乎就是这种二连刀。三五刀就能让一根比较粗壮的松枝应声摧折。
我那时候很不清楚,为什么我妈常常宁愿多跑很长时间的路,也不在身边的山地上砍柴。我见到我们村里的小朋友甚至大人,经常从附近的山地上打一些柴火啊。
我现在大约开始明白了,这就跟我妈宁愿将自己家里的菜地安排得妥妥当当的,也不去到处挖野菜是相似的道理,这些菜地是“我家的”,那些松树是“我家的”。在自己的利益范围之内,将所有的事情做好,大约就是我妈给我的一大启示吧?
我想起了小时候,一些小朋友总喜欢做一些看起来无伤大雅的事,比如,在经过别人家的红薯地时,随手折一根木棍,一顿掏挖,挖出一些红薯来。
在我们上学的路上,有一批油茶树,小伙伴们常常去油茶树上找一种甜甜的茶片。有时候,她们会找到之后分一点给我。有一个小姐妹甚至会教我如何去找那种甜甜的茶片。
说来也怪,对学习很上心的我,对这些事情很不上心。他们常常笑我笨,连茶片都找不到。我也没有特别放在心上,笨就笨吧。
现在想想,这些做法并不是那么合适的。也许,那时候的我尽管并没有清晰表达自己的认识,但也许那时候已经开始受到我妈的影响,渐渐在心里有了一种“我心有主”的感受了。
“我心有主”的故事,来自于《元史》,讲的是一个名叫“许衡”的学者。在一个动乱的时节,许衡曾经和一些人经过一个地方,大家干渴难耐,遇到了一棵梨树,树上结满了果子。大家纷纷爬到树上去摘梨。
有人问许衡:你为什么不去摘梨?许衡说:“这梨树是有主人的。”那人笑许衡迂:“别瞎说了,如果这梨树有主人,我们这么多人摘梨,他早就出来制止了。”许衡笑着回答:“梨虽无主,我心有主。”
是的,即使梨子本身没有主人,但一个心里认定自己不能随便拿别人的东西的人,最终是能自律的。
想到这个故事,我很惭愧。在我小时候所受的教育里,明明有我妈用她清晰的态度表明,我们不拿别人的东西,但在具体的生活中,我还是常常被影响着,做了很多“我心无主”的事,而且在做的时候甚至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尤其是像找甜甜的茶片那种事,尽管我自己从来没有找到过那种茶片,但我还是曾经带着好奇心,不断盘桓在别人家的油茶树下,并不断试图去找到那种神奇的茶片的。那时候的我,可没有想过,这些油茶树是别人家的。
现在反思才发现,当时我们是那么无知,又是那么缺乏财物分明的界线,还是那么缺乏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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