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并不是所有的事情都很懂得做的。但她很懂得不断去找人学习。这一点,我好像并没有学到我妈的优点,倒是学到了我奶奶的“优点”。

我奶奶的“优点”,我打了引号。其实是因为,我是偷懒,我奶奶确实取舍。我妈的优点是勤奋,我看到的她的不足是太勤奋,将时间安排得太满。

我们常常说,文武之道,一张一弛。生命哪里能够安排得过满呢?

持续地学习,我知道我妈很懂得持续地学习,不仅因为她懂得不断发现家中存在的各种不足,还因为她懂得如何去安排并补足这些不足。

端午节是我们家乡比较重要的节日,自端午节来临之际,几乎家家都会包粽子。我奶奶不会包粽子,我也不会包粽子。我们家里包粽子的能手,一个是我妈,一个是我小婶婶。我是因为心不灵手不巧,学了太久,没有学会。我小婶婶是在很早的时候,在嫁入我们家之前,就已经学会了。而我妈,是在嫁入我家之后,得知我奶奶不会包粽子,这才开始学。

她很快就打听到了我们村里那些包粽子的能手,向其中一位包粽子能手请示,希望能够跟着学习包粽子。这种事比较好办,很快就有人答应教我妈。让她们深感惊讶的是,她们只说了说要领,我妈一上手就做到了。没有一个上午,我妈包粽子就包得非常纯熟。我妈很得意,因为,她再次充分展现了她的超强学习能力。

唯一值得稍微说一说的是,我妈并不觉得这种事需要去做到极致,它只是让我们家的节日不会因为缺少粽子而遗憾罢了。所以,每次包粽子,我问我妈:“能包这样的粽子吗?”“能包那样的粽子吗?”我妈的回答要么是“不会”,要么是“那样太浪费粽叶”。所以,我的印象中,让我体验和感受更多粽子包法的,是我的小婶婶。她不仅懂得如何包,而且舍得适当浪费粽叶。

影响是潜移默化的。我在我妈身上学到了务实和选择,我在我小婶婶身上学到了享受和选择。都是选择,因为各自不同的需求,便有了各自不同的取舍。到2024年4月,我妈已经去世了一年多,我仍旧在说选择,仍旧在同情我妈当时的生活太没有生活的趣味。当然,我知道,我妈也因为她的选择,在享受其他人无法享受的更多的愉悦,那种超越之后的发自内心的愉悦。

只是,我想,我妈很难体会到另一种人生的美好。

一天下雨,我看着几乎已经成线的雨水从瓦楞往下流着。我困了。躺倒在床上。不知道多久之后,有人叫我,我揉着眼睛,看着外面微亮的光,问:“天光了吗?”意思是“早晨天亮了?”得到的回答是:“天夜了。”意思是“已经到晚上了。”我发懵了。但很快清醒了过来,原来,我是白天睡大觉了。

这种美好,是很多人很难去享受到的。而我,因为享受了这种美好,虽然也因此留下了不少童年的小笑话,但也留下了很多很值得回忆的人生体验。

我从来没有听到过我妈的这类笑话。我外婆曾经带着我睡觉,和我说过很多很多事,包括我妈小时候的很多事,从来没有听说这样的趣事发生。

我倒是听说过更多与我的笑话相反的笑话。比如,我的大叔叔,他在很小的时候,曾经因为睡得迷迷糊糊被我爸叫醒,他半夜从床上弹跳起来,立即穿衣准备外出劳作。直到家人劝他说还是半夜呢,先休息,他才会再次爬上床,睡得呼呼的。我不知道该如何去评判这些事,但我知道,没有他们的勤奋努力,哪能有我们兄弟姐妹的幸福日子?所以,我在遗憾他们没有像我那样的笑话之余,对他们充满了感激。

小时候,曾经有那么多人围绕在我的身边,他们对我的围绕,无非就是因为我享受了他们所奢望的享受,因为我的家人们辛苦努力而分享给我们的享受。很多人之所以常常羡慕别人含着金钥匙出生,其实就是在羡慕那些人拥有比较好的父母,拥有比较富足的人生。这么想着的时候,我其实更加感激一点,那就是我的出生,生长在一个刚刚脱贫的家庭,而不是生长在那种锦衣玉食的家庭。因为我自知,我的福薄,可经不起奢侈浪费的折腾。如果我出生在锦衣玉食的家庭,也许,我的人生活不过几集就该game over了。

我很感激老天,也很感激我的父母和其他家人,让我平安顺遂生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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