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欢道:“我是秦欢,请问小姐有什么事吗”。没来这个世界前,小姐是对年轻女孩的称谓。这丫鬟甜甜道:“我不是小姐了,但确是我家小姐请你”。

知道这丫鬟领会错自己的意思,秦欢却也没法解释只好道:“你家小姐有你好看没有”。丫鬟笑道:“自然要漂亮很多,你见了就知道”。秦欢心道,现在谷口是个人都想找我,明着的,暗地里的,多一个也不多。想到这秦欢说道:“那就麻烦小姐前面带路”。丫鬟笑道:“我不是小姐啦!”

跟着这丫鬟左绕右拐,穿过谷口一众帐篷。到了谷口最边缘,一条溪流从山上落下,绕过一座孤零零的帐篷。来这野人谷的人,都没有游山看水的兴致,巴不得离谷口越近越好,这帐篷主人倒是例外,远离人群吵闹,在此处来寻风听水。

秦欢进到帐篷,里面的女人一身淡蓝长裙,坐在红色火炉边,火炉上放着一把陶壶,里面烧着水。女人见秦欢进来,轻轻的道:“请坐,秦公子,小候片刻,这水马上就好了”。秦欢行过礼后径自坐下。

这女子用小刀在切着一些果子,小刀很锋利,女子的心思全在果子上。她的动作轻巧熟练,很快她就把果子切成片,和着一些不知名的花,一起放入陶壶里煮着。她的动作显然是千万次重复的结果,复杂又有条不紊,她专注于她做的事,秦欢甚至觉得她倒水的动作都有种说不出来的味道,说不清楚,可能是时间沉淀下来的气韵,可能是历尽凡俗的宁静,也可能是看透人世的淡然。她抬眼看向秦欢:“道,秦公子,久等了”。

女子示意丫鬟给秦欢沏上,丫鬟倒上水后,走出帐篷。

女子道:“秦公子,这是我在哈古山采摘的香果,我自己平时无事就煮着吃,能静心调气,秦公子尝尝”。秦欢吹了吹,浅浅吮了一口,象喝水果罐头,又没有那么甜。看着女子期待眼神,道:“这味道,满口果香,很有点纯粹自然之气”。女子笑道:“多谢公子,贸然相请秦公子,秦公子不要见怪”。秦欢道:“没事,只是不知这位小姐……还是夫人找秦欢有什么事?”秦欢看不出她的年纪。女子笑道:“小姐、夫人,秦公子随意,我姓华,名水柔”。秦欢道:“哪么,你如此年青,我就叫你华小姐吧”。华水柔笑道:“真的吗?秦公子很会说话”。

华水柔道:“秦公子知道我是为了萧紫烟相请,也不用瞒着公子。”秦欢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水,他知道这女子会继续说不去,没想到下句话让秦欢很有些意外。华水柔道:“萧紫烟是我的师兄,我们从小一起长大”。

秦欢道:“现在关于萧紫烟的一切都很敏感的,谷口那帮人若是听得这些……你告诉我,不怕我传出去吗?”华水柔道:“我已过了大半人生了,自以为看人,还是能看准的,秦公子不是那样的人。若秦公子真是这种人,也只能怪妾身命苦,何况我有求于秦公子,若事事隐瞒,秦公子又怎会信我?”

秦欢又喝了口水道:“唉,如此一说!我还做不成坏人了”。华水柔笑道:“秦公子是个好人,水柔先谢了”。慢慢的从她口出,说出与萧紫烟旧事。

紫烟是我父亲在我三岁的时候带回来的,父亲要我叫他哥哥。他聪明、执着,他跟着父亲习武,不到二十岁就完全得到父亲真传,父亲也时常夸他是不世的天才,说紫烟缺的只是时间,他的未来不可限量。

他自己研究把用来隐藏身形的黑烟,改成了紫烟。他自己也改名叫紫烟,他喜欢紫色,他说紫色代表着优雅,代表着神秘,代表着热情,代表着浪漫。他就是这样一个人,敏感又感性。华水柔淡淡的叙述着,秦欢却从她没有起伏的音调中,感受到她心中波涛汹涌的情感。

“秦公子,请。”华水柔举着杯子道。秦欢把杯子举起。

那一年紫烟20岁,我16岁。华水柔用食指理了一下额头的头发,她脸色发着光,这一刻她又回到那青葱岁月。

趁父亲出门访友,他带着我走出了家门。我们俩都是第一次出门。华水柔轻轻笑了,想来对于她来说,这是一段非常美妙的出行。

“秦公子,都说紫烟是个贼,我却是不信的”。华水柔道。

我们到了大乘国与北寒的边境,北寒一直掳掠边界百姓,这一年北寒气势汹汹。屯兵四十万在边境,虽说没有攻进我大乘国境。但大兵临城,百姓整日担心吊胆,许多人拖家带口舍弃家园成了流民。

我们一路遇见很多流民,见着的都吃不饱、穿不暖,紫烟越来越难过,他认为世界不应该是这样,他告诉我他要去劝北寒王撤兵。我问他,要怎么劝,北寒王如何会听我们的。他笑笑道,要不我写首诗劝劝他吧。他就真拿起笔写上:‘萧声袅袅断魂烟,紫气东来映日边。烟刀笼透北寒水,劝君退后莫向前’。华水柔张口就念完,几十年来,这诗深深印入脑中,她停了下来,脑中现出萧紫烟当时提笔疾写的样子。

秦欢道:“咦,这是首藏头诗啊!每句的第一个字,就是‘萧紫烟’劝。”华水柔道:“秦公子也是位雅人,紫烟就是把自己的姓名写进诗里”。

他乘夜带着这首诗,带着我。潜进了北寒军大营,我跟在他后面,保持着一定距离。跟着他在一个个营帐间飞来飞去,他仿佛生来就知道怎么躲避别人的视线,他带着我轻松躲过营里所有游走的巡逻小队,值守的士兵。

他独自进入北寒王大帐,我在外面替他把风。很快他就出来示意我跟着他,又从营帐间穿了出去。

我问他,北寒王听他劝了没有。他哈哈笑道,应该是听了吧,北寒王还要考虑一下,听他如此说,我却是不太相信的。哪知两天后,街上疯传,北寒王退兵了。我高兴的说,你真把北寒王劝退了。怎么劝的?紫烟却不回答我,当时笑了一下,样子透着一丝傲气。华水柔停了停,脸上露着笑意,脑里又出现那位意气风发的少年。

他是如何劝退北寒王,我一直都有疑问。直到在一茶馆喝茶,上面评书人在说北寒王退兵的故事。说这北寒王之所以退兵,是有人趁夜摸进他大营,割掉他几缕头发,并留下了劝退诗。评书人道,这北寒王害怕呀,能在四十万大军中无声无息的潜入割掉头发,你想,要割掉脑袋不就象砍颗白菜。

我看着紫烟,原来是这样劝退的啊!

紫烟却激动起来,自己只是做了一点点小事,人们就记住了,编成故事四处传颂,紫烟说,他要做一个顶天立地的英雄,为百姓做更多的事,帮助更多的人。方不愧来这世间一趟。

“秦公子,你说这样的人,能是个盗贼吗”?华水柔道。秦欢不知道如何回答,低头喝了口水。

华水柔继续道:“他做的这许多事,却没有人能记得。”秦欢道:“人最善于遗忘别人的好,也最善于记住别人的坏。”华水柔道:“秦公子也是个趣人,若与紫烟相识,定能成为朋友。”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