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思行甩开对方的手指,热奶刚咕咚下肚,却吐出舌头、脸热到通红。办公室的其他人哈哈大笑,都等着看夏桃怎么折腾队长。可她没回答林思行的问题,只捂着嘴回到座位上翻阅文件。很快,办公室只剩纸张摩挲的声音,因为在座的人都明白以圣灵的儿子逼其现身是当前最紧要的任务,懈怠不得。

被他们记挂的青年则扔下几枚钱币,从街边商店的货架拿一瓶水、一瓶超高度酒和几张手帕,将它们藏入袍后跃上街道边缘的小丘,低头钻进漆黑的树林里。

他把脱去的黑袍平摊,放上撕成长条的手帕,小心勾兑纯净水和烈酒,把配好的液体洒在发炎的伤口上,满口牙咬得咯咯响,脸部的肌肉痛到扭曲,抽搐着跃动。

使劲清洗几遍,他已习惯针扎的刺疼,麻木地用手帕包扎好,穿上黑袍。他将剩余的酒和水混合,全灌入喉咙,扔掉玻璃瓶,总算吐出口气,身体瘫软,压响发脆的落叶。

先前面对追来的士兵,他只能出手自保。虽然靠引发骚乱成功脱身,但身上多添好几处新伤。其实他也清楚,若非那些人想着活捉,恐怕他早给射成血窟窿了。是的,再怎么不愿意,他还是要感谢他的父亲,特罗伦帝国的元帅圣灵。

小桑托德,这本该让他骄傲的名字,此刻却是可笑的护身符与耻辱柱。什么父亲、不,懦夫,圣灵是懦夫。

他本以为,父亲之前的临阵脱逃,已经打破军人的底线,可他再怎么也没想到,那懦夫还让他去投降?

挥拳砸落枯树的残叶后,小桑托德的心脏沉重跳动。他不懂,为什么父亲是这样的懦夫?为什么父亲不在乎他的想法?难道父亲以为生了他、养了他,就可以主宰他的命运?替他去做舍弃荣誉与骄傲的选择?

恕难从命。在他的眼里,父亲已经丧失了羞耻心与荣誉感,是个混蛋、是个懦夫。而他,绝不是和父亲相同的懦夫,他是士兵,是特罗伦人的男儿,是帝国的骄傲,即便死,他也不会选择可耻的投降。

大口喘气的小桑托德站起身,继续逃亡,用跌撞的脚步表明心意。不会,绝不会。没有人能改变他的道路,没有人能安排他的命运,即使是他的父亲。

在圣灵的儿子遁逃时,格威兰的军官很自信,喊踱步的盟友坐好,请他们放心休息。逃跑的蠢家伙再能躲,也出不去远,要知道,格威兰的士兵早把珀伽周围封锁。新的消息表明,在珀伽东边的镇子发现了目标,虽然被他逃脱了,但他是负了伤,相信很快就会重回格威兰的看管之下。

“希望如此。”没多言语,前行者把消息发给林思行,赶往格威兰人找寻的方向。

军官摇摇头,无法理解他们在急什么,只能通知士兵们尽量配合,早些抓住圣灵的蠢蛋儿子,早些清净,放个长假。

“狗崽子,跑什么?”抽出香烟点燃,军官走出营地,无法理解小桑托德的死脑筋,“觉得陪特罗帝国去死很自豪吗?真是举世罕见的蠢货,碍事的蠢猪。”

小桑托德确实够蠢。倘若给朝晟人抓到,还不知会经历怎样的折磨,好把圣灵引出。老实待在他们手里,免去皮肉之苦不说,还能品尝格威兰的美食,没有担惊受怕的忧虑。

但有人会感谢他的愚蠢。已来到珀伽的圣恩便是会感谢他的人。哪怕知道圣灵的儿子是个硬汉、对帝国与帝皇忠诚到近乎固执,圣恩还是想笑。不用隐藏的猎犬们报信,光看那些守住路口和山隘的士兵,已能确定小桑托德的结局,想从密集的包围逃脱根本是做梦,除非…

圣恩愿意帮帮他。

圣恩联系好附近的探子,命他们全力搜索小桑托德,不惜任何代价。

拿石块砸死吐着信子的蛇后,小桑托德用军刀剖去蛇皮与内脏,叉上树枝烤熟,大口啃咬。缺少吃喝的东西不要紧,最担心的问题是流脓的伤口。此时按着连疼痛感都没有,不能再拖延治疗,得想想办法。还能怎么办?只能悄悄去最近的镇子,看有没有机会搞点消炎治疗的药。

希望他能尽快找到治疗的方法,以免伤口恶化。

当小桑托德潜入镇子时,他尽量将脸抹黑,嘴里咬着两块小石头改变脸颊,修整了一些头发和眉毛,然后用树胶粘在下巴上。他拍碎水中的倒影,点头肯定目前的伪装。除非遇到熟悉他相貌的人,否则绝不会被识破。

然而,敌人并不笨。当他费了老半天的劲才勉强通过时,他发现,只要是药店或诊所,都有更阴冷的眼睛在暗中注视着他。士兵们早就洗干净眼睛,目光像恶狠狠的秃鹰,死盯着来往的行人。

小桑托德开始感到焦虑。他的伤口越来越痛,痛觉的延迟反应表明伤势在恶化。他心中燃起了狂热,他该怎么办?难道硬抢吗?

突然,一个女声打断了他的思绪:“跟我来。”

这是特罗伦人的语言。

小桑托德吓得险些拔出刀子。但女人并没有呼叫士兵,明显不是敌人,于是他跟了上去。两人七拐八拐,算是走进一栋民房。他还是忍不住问道:“你是谁?”

“哼,和你一样,保有尊严的特罗伦人。”女人打开立柜,将医药包扔给黑脸的男人,戴好手套,往手套上喷了些酒精,“你自己先消毒吧,忍着,没有比这更好的医疗条件了。”

小桑托德脱去长袍,露出肩膀,拿棉签沾酒精,擦干净伤口。而酒精的痛苦很强烈,说明伤口还有救。

女人用针筒帮他抽走了积聚的脓液,再用棉签扭转进去,最后用酒精涂抹,并以纱布覆盖。

见他没有发出声音,女人眨眨眼:“不错,你知道如何忍耐。”

小桑托德感激地道谢后,问出浴室的位置,把沾满脏灰的脸洗干净。女人给他拿来化妆的道具,帮他打扮成别样的面孔。

“你们怎么认出我来的?”

做好伪装后,小桑托德躺在沙发上,感觉胸口松了口气,终于可以喘口气了。

女人拧开暖壶,给他兑了杯温水:“偷瞅那些药店又不敢进去的,不是你会是谁?”

“你们听谁的调令?”

当温暖的水泌过舌尖时,逃亡的年轻人觉得它比蜜饯还甜。

“圣恩元帅。”

“圣恩?”

小桑托德刚松懈的警惕心再度暴涨。一个临阵脱逃的东西,怎么值得信任?

“哼,蠢,”女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便投以鄙视的目光,“既不能正面击败朝晟,选择保留力量隐藏,图求新机会翻盘才是正途。”

他想争辩什么但又说不出话,惹得喉咙干涩。他知道,女人没说假话。假如圣恩坚持顽抗,招来那个恐怖的朝晟怪物,除了葬送忠诚的帝国军人,再不会获得别的回报。

“吃东西吗?”

“不了,我想休息,不介意我睡沙发吧?”

“睡吧,可别压到伤口。”

得到回复,已疲乏到极点的他再扛不住,眼皮像被磁铁吸住,缓缓合上。

然而,他没能看见,当他睡去的时候,女人嘴角勾起了弧度。不是欣慰的弧度,而是嘲笑的弧度,捉住猎物的猎人特有的庆幸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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