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夜幕笼罩岭南群山,四野虫鸣兽语逐渐销声匿迹。

而青竹镇以西三十余里,青竹坟地却是火光冲天,照亮了西边的半山草木。

火焰映照下的谷地犹如白昼,早先堆砌的柴垛燃起了熊熊烈火。

凶猛的火舌舔舐着黑夜垂下的暗沉幕布,一层层的焰光剥离下,光亮了谷地上方的夜色,同时让远处群山愈加显得昏暗。

本来明媚的星空,在火焰抬升的烟尘笼罩下迷蒙蒙的。天空群星悄然在烟尘弥散中渐渐隐去。

噼里啪啦的燃烧柴垛犹如鞭炮般炸响,给沉寂的青坟谷地带来异样的喧嚣。

几名腰缠白布的汉子在燃烧的柴垛旁默然肃立,烈火映得每个人脸上都红彤彤的,扑面而来的热浪让几人发梢微卷,不自觉的舔了几下嘴唇。

居中的一位正是白天与老郝搭话的衙役,名叫张三猪,与老郝一样是行伍出身。

张三猪名字虽土气,却也是有一番来历的。

老张出生时间,老张的老爹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孤身从青云山里搞来了一头野猪,这可是个稀罕物。

成年野猪凶猛更甚虎豹,在这大山里也是小霸王级别的存在。

这头野猪让张家在青竹小镇上名声大噪。恰逢媳妇生产,双喜临门让老张老爹喜不自胜。

张父心里盘算着今天自己能猎来一头野猪,明日自己的宝贝儿子定能远胜自己。

一拍脑门,一咧嘴角,娃子就叫三猪。

老张现在几乎已经忘了几十年前的老父,乾武年间,点兵频频。

张父也是在他还是小小张的时候就应征而去。小小张变成小张,张父没有回来。

小张直到今日也没有机会,去实现父亲寄寓的三猪厚望,后来也在又一次点兵中奔赴了疆场。

终于,小张变成了老张。目光沉凝的望着火堆的老张,总是会在火堆扬起火苗时开始思绪纷飞。

随着跃动的火光,伴着扬起的烟尘,任由思绪飘飘然消逝在谷地的高空。

火堆在又一次喷吐火蛇后渐渐安静了下来,空气中弥散着一股异样的焦臭味道。

口鼻间一直笼罩这种异味,老张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

可是并没有,老张突然想到了烤猪,又想到了父亲。

随着烟尘渐渐散开,老张长出一口气,揉揉干涩的眼睛,摇了摇发胀的脑袋。

然后招呼着左右,将燃尽的余烬清理一番。

前几日老张还会在心里给自己送走的疫病人们偷偷计数。

随着时间的推移,老张经手的柴垛越来越多,没念过几年私塾的老张,悲哀又尴尬的发现自己有些数不上来了。

所以每次像老郝一样的运尸人过来时,老张总会多问一句:“今天人少了没?”

今天人少没少,其实老张心里也有估计,但他总是会问一句,问谁呢?问别人也是问自己,总归是有个答案。

众人清理完成后,老张掂着手中铁锨踱步回到谷地入口的帐篷里,将铁锨放到帐篷一角,不自觉的摸到了旁边的斧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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