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骄阳似火。
北方常见的一个村庄,格外静谧。
街上不见一个人影,就连平日最闹腾的几条拦街狗,也躲到门洞阴凉处,吐着舌头活力全无。
偶尔有个不知谁家的熊孩子,趁着长辈午睡,偷跑出家门,刚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小胳膊小腿被晒的刺痛,嗷嗷叫着往回跑。
村庄里笔直冲天的杨树,枝干上墨绿色树叶被烤的蔫缩着,像一个个刚出炉的蛋卷,轻轻一捏,就脆成碎片。
整个村庄的空气像一锅浓稠的粥,热气蒸腾,氤氲游离。
烈日缓缓西斜,不知何时,一块小小的云飘来,遮住了烈日,像给它蒙上一层细纱。
碧蓝苍穹中,好似得到召唤一般,白云从四面八方地平线升腾而起。
白云翻滚,不断升腾中慢慢变黑,云脚深处隐现电弧闪烁。
当白云彻底黑化,终露狰狞,湛蓝天空变得漆黑如锅底。
不知谁家孩子一声亢奋的‘下雨喽!打雷喽!’,足有一元硬币大小的雨滴砸到一块斑驳的青砖上,发出一声低沉的金属声响。
“咔————!!!”
一声巨响,好似发泄着燥热带来的不满,漆黑压抑让人窒息的天,被生生撕开一道不规则的裂口!
雨滴越来越稠密,泥土被砸起阵阵尘烟,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浓的土腥味。
顷刻间,暴雨如注。
村庄被亮白色雨柱覆盖,各家各户传来偶语声,慢慢有了一丝活力。
老李蹲在门槛上,喜滋滋的望着门外雨幕,一只粗糙有力青筋虬起的大手抓着铜烟袋杆,伸进油亮看不出何种布料的烟袋里挖着。
满是干疤的拇指用力压了压烟锅里烟丝,这才满意的塞进嘴里,嘟囔了一句:“春雨贵如油啊,浇地的钱又省了!嘿嘿嘿……”
门洞躲阴凉的大黄狗,摇头晃脑刚走出门,就被一滴雨砸中狗眼,顿时嗷叫着,一只爪子挠着脸,三条腿一点一点的向回走。
老李低声怒骂了一声‘傻狗’,忽然心有所感,那双略显浑浊的眼眸不掩饰的露出一丝快意,“也!?不知老孟家的二傻子,今天还会不会跑出去找雷劈!”
老李有些小心眼,记仇。
去年下雨,当他也说了句‘春雨贵如油’,孟家那二傻子清澈眼神中的轻蔑,至今记忆犹新!
上学中的孟桐较真,说今天是小暑,热成狗了都!哪来的春雨?夏雨才对!
“爹!孟桐够可怜的了,背后嚼人舌根干嘛?”
老李儿子李阳有些不满。十九岁的年纪已经虎背熊腰,蹲在他爹旁边,比他爹还高半个头。
老李沟壑纵横的老脸显出一丝难堪,被人当面揭短,而且还是自己亲儿子,登时有些下不来台。
“老子就说一句怎么了?!二傻子被人揍,你跟你爹被人揍了还上心,拼了命的跟人打架!老孟是你亲爹?二傻子是你亲兄弟?!你个憨货!”
老李越说越火大,蹲在门槛上的身躯屁股挪了一步,也不起身,黄狗撒尿式伸腿,踹了一脚自己的缺心眼儿子。
“我俩是发小。”
李阳被踹到胯骨,身体纹丝不动,只是掸了掸裤子上带灰的脚印。
老李脑门青筋暴动,李阳的动作让他更加火大,这是嫌弃老子脚脏?
抬抬脚又放了下来,愤愤地点上火,抽出一口淡蓝色烟雾。
“考上个大学就想上天!跑去跳老鼋坑,命是捡回来了,人疯成现在这样,怪谁?有点能耐满眼没人!”
老李棒槌式的手指遥指隔壁,嘴里烟雾机关枪似的随着话喷出,不时喷出一个烟圈,飘向门槛外,再被暴雨袭来夹杂的风吹散。
李阳眼中露出一丝痛苦,脑海浮现出当初孟桐滑向深水处绝望呼救的场景。
乜了眼自己老爹,硕大的身躯站起,挪开,蹲下,不屑为伍。
暴雨倾盆,锈迹斑斑的彩钢瓦搭建的敞篷被雨水击的震天响。
雨水顺流而下,在院子里汇成溪流,沿着低洼处院墙下的空洞涌堵着咆哮,有些湍流不息的意味。
李阳没有吱声,仰头视线越过围墙,看着暴雨如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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