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到有个女生在说话,一开始我没反应,因为我们不都是不在了吗,怎么还有人说话呢?我看了看整个太平间,没有看见任何搬尸工,也没有看见任何医护人员,我没有感觉到是那个躺在我上面的女飞行员在说话,虽然我看见了她的干枯的美丽嘴唇在动。这时,她又重复了她刚才的问题,我才明白她是在和我说话。但我还是语塞,一是我有些蒙圈,在想,“怎么死人还会说话了?”二是,我这人比较腼腆,一般不会和不熟悉的女人说话。三是我这人见了美女就心里发慌,也会说不出话来。因此,我只是对她眨吧眨吧了一下眼睛,连嘴唇都没动。可这位女飞行员是个健谈的人,而且看来也见过很多世面,或者见过许多男性,或者和许多男性处于过这样的体位,所以见怪不惊。所以,她看见我没有搭理她,就用用她那白皙的右手手指戳了我的胸口一下,并吼道,"你是聋了还是死了?没听见我在和你说话吗?”
我在想,这位可不是个善茬,比我家的那个女主还要强悍一些。我家女主有时也会提高嗓门说话,但她从来没有对我动手动脚,更不用说用手指头戳我的胸膛。而且我在想,我没聋,但我已经被宣布不在了,我不可以说话啊!我不可以说话不是说我没有能力说话,我感觉我没有能力说话。还有,我觉得这一切都太荒诞了,怎么会有女飞行员死了没有人来认领呢?女飞行员比男飞行员要金贵的多,即使死,也不应该死在我们这样一群人当中啊?国家培养女空飞需要付出比培养男飞多几倍的投入啊!国家再怎么滴,都不应该让这么金贵的女飞行员遇难啊!她们的命比一架轰22还要珍贵吧?我,我......我准备回答她,但我的嘴巴不听使唤,没有发出声音来。这令这位女空飞真正生气了。她明明看见了我的眼睛在动,嘴巴也在动,但就是不愿回答她的提问,看来不动真格的不能解决问题啊。她这么金贵的女飞,再不介,也不能无缘无故地躺在一个皱巴巴的死老头上面,那不是奇耻大辱吗?于是,她抬起她那左边的美腿,朝我腹下部关键部位(也就是阴部)踢了过来。看来她要废了我。但我一着急便有了勇气说话,我说道,“我不知道啊?别踢我啊!”听见我终于搭理她了,她迅速收住了左腿,收腿的速度比踢腿还要快,好像没有踢腿那个动作发生过一样,看来这个女飞还真有两下子。但是,尽管她没有踢我,但气还是没有消下去,于是她继续吼道,“你怎么来这里都不知道,你怎么躺在这里也不知道?难道你真的是个死人吗?” 我已打开了心结,于是说话的底气也有了。我记得我说过,我在的时候别人叫我耙耳朵我不在乎,因为我的耳朵也不是那种煮得稀烂的耙耳朵,至少还有一些耳朵骨头没有被煮烂。而且,虽然这位天仙女般的女飞确实惊艳动人,她既不是我家女主,也不是咱家领导,我们又不在一个单位,而且我们都是不在的死鬼,生前千差万别,死后千篇一律,都一样要千烧掉,谁怕谁呢?于是,我也吼道,"你谁呀?这么凶!我都不知道是怎么来这里的,我还稀里糊涂地被一个女的压在我的上面,以前从来都坐在女的上面啊!他M 的真晦气,连死都被女鬼欺负。看来再投胎我一定不要善待那些女的。”
她见我也凶了起来,气势稍微缓和下来,声音好听一些,但还是有气愤在其中。她说道,“我们空军医院怎么收你们这些人?以前从来没有过的。”我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因为我哪儿知道这些啊。我们进医院,我们死都不能自主啊。到处都是病人,什么医院都可以收新冠病人的。我正准备把我想到说出来,这时躺在我们旁边的那位大爷给我解了围。
大爷就躺在我们旁边的那个冰柜里面,他也不只是一个人,他和另外两个爷们挤在一个空间,比我和女空飞还要贴得紧一些,说话的大爷的体位还要独特一些,他躺在三人的中间,就像三明治中间那块夹心火腿肠一样都给挤扁了。他有气无力地说道,“姑娘你别生气,你瞧瞧我们这边吧!我们三个是昨天没了才进来的。这里太挤了,没有地儿了,只有这样打包啊!”
这时躺在他们三人组合最下面的那个,承受了两个不大不小的尸体的重量,有些受不了,呼吸都很困难,喘着粗气人说,“你们-肯定--是---前--天--没-了的-吧?据说,前天---是二人--同-柜,昨天-是-三------人同穴,可-能-今------天就四人同-----筐了,都-没-没有-有冰柜了,只-能-装-在-------箩筐-里算-------球。”
那个仰卧在三人组合最上面那个人喜道:“三个两个都可以,这里太冷了,我们在冰柜里抱团取暖来着,哈哈哈哈!”听了这几个爷们的苦劝,我身上那个女空飞气全消了,但是,她扭着头往左右打量了几下,发现这里的天平间全是组合同柜,于是骂道,“老娘这回真晦气,连死都死得这样寒酸别扭,我靠!”
我看她不再生我一个人的气,陪着笑脸对她说道,“对不起哈,我也不想这样被弄成这样的,是那些讨厌的搬尸工玩忽职守造成的。”她没搭理我。但是过了片刻,她像突然发现新大陆一样高声诘问道,“不对不对,我们都被装进太平间的冰柜里了,不应该还能说话吧?”
这时,几乎整个太平间都同时响起两个字的感叹句,“是啊!”
看来刚才我们几个的对白大家都在听,而且听得比较认真,而且都还在思考人生或者鬼生。可是,我的这个状态和其他人不一样,我有特别的经历。不不不不,不能说其他人。说成其他的尸体,也不对,他们似乎不仅仅是尸体,好像又有人气,这个生命状态似乎以前没有出现过,还没有专业性很强的专门术语,看来只能由我来暂时取个名字。我思考片刻,突然计上心来。就叫活尸,带有人气还没有死透的尸体。我为什么不叫这样的尸体或者人叫行尸走肉呢?一来名字越简单越容易被记住,另外一个原因是那个行尸走肉有极大的贬义,那是用来指代活着与死人差不多的活人,不能用来指我们这些已经被宣判不在了,但是尸体和灵魂都还没有着落的生命形式。要说嘛,我取的这个名字也不太雅,人不人鬼不鬼的,两面不讨好。但是,我们不就是处于这样的状态吗?管它呢,有总比没有好。以后有专家取的更好的,我的就费用掉不就结了嘛。
由于我的灵魂早已飞离我的肉身,准确点儿说是尸身,并且已经经历了一系列不可思议的奇遇,我想,我应该有发言权来给我们这些尸友们说道说道,好在众尸友面前显摆一下。而且,我还有一个私心。我要在这位压在我身上的尸体精英巾帼不让须眉的女空飞面前展示一下我的渊博学识,免得她在我上面找到更多的优越感。如果,我说的是如果,我讲出来的话让大家都信服,甚至深信不疑,我在尸众里面树立了崇高的威望,成了了不起的尸物,说不定,我再次强调是说不定,这位漂亮的女空飞还真爱上我这个粑耳朵老土冒,在我们这个集群里成就一段美丽的佳话。
这有可能吗?不可能!有可能!可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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