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弘在一旁看着村民拆庙,啧啧称奇。
老乡们的实用主义精神真是发挥到了极致,你这个龙王是好龙王就供着,是坏龙王就换一个。
很快,众人捣毁旧的龙王塑像,忙活盖新庙。
“愚不可及。”章才茂在一旁轻声说道。
这话声音虽然轻,但李弘却听见了,他回头问道:“师爷为何说他们愚昧?”
“子不语怪力乱神,这会降水的龙王哪里真的有?”
李弘笑了出来,说道:“师爷怎么为何会觉得他们真的信世上有龙王?若是真的信,他们便不敢真的拆庙。”
章才茂不这么认为,反问李弘:“既然不信,为何要建新庙?”
李弘叹了一口气:“师爷真的不知道吗?”
章才茂也叹了一口气,他哪里会真的不知道?
地里长不出东西来,乡亲们只不过想要个念想。
李弘不再跟师爷纠结,而是又上前拉住一个正在砌砖的老乡,问道:“老乡,您今年贵庚?家里几口人?有几亩地?今岁家里的余粮还有多少?”
李弘取出一吊钱,给出十文,又承诺其他回答问题的老乡都可以领到十文钱。
老乡们原本对这个奇怪的小相公有些防备,但一听问两句话就有钱拿,纷纷停下手里的活围过来。
虽然十文钱不多,可也能买大半斤麦子。
众人都把李弘当成了冤大头,回答完了还要跑回去拉家人和左邻右舍过来回答问题。
李弘来者不拒,还让师爷将问答的情况记录下来。
等拿出来的铜钱分完了,李弘又问了本地的地主在哪里,之后单独拉着师爷走到僻静处,愤愤道:“师爷你都听到了,这些人要钱没钱要粮没粮,今岁的赋税饷银能收齐是因为咱们在他们身上刮了一层皮!不要说现在地里长不出东西,就算今年是个好年份,等到明年青黄不接的时候这些人还是得挨饿!”
章才茂腹诽,那是在咱们来之前收税的县吏干的好事情,跟咱们有个屁关系?
要怪,怪刘县丞和陶主簿去。
但是他不敢说出来,只得讪讪陪笑。
又在周边几个村子转了几圈,李弘不敢再往山里去。
那些逃户估计都进了定军山,到了山里他们可就不是什么老实巴交的农民。
翌日,一行人回县城讨了两辆车架,再驱车往黄家村去。
本地的地主黄老爷就住在上游的黄家村,定军山附近村子大半都是他家的佃户。
路上,李弘和章才茂乘同一辆车,他在车上问:“师爷,你还记得大道之行吗?”
“那自认是记得的,而且在下本经就是《礼记》。”
章才茂也是有秀才功名的,他听到这问题,以为李弘要和他探讨学术,心情不错。
但是李弘话锋一转,问道:“没记错的话,夫子距今两千年了吧?”
章才茂思考了一会儿,答道:“确实,整两千年。”
“那为什么过了如此之久小民们还是如此困苦呢?昨日师爷也看见了沔县的农户们都过的什么日子,如今的大明能称得上是天下大同吗?”
章才茂翻了个白眼。
这不是明摆着的事情吗?
李弘接着问道:“师爷,为何农户辛苦劳作一年却不得温饱,而不事生产的士人却不用担心吃饭的问题呢?”
章才茂虽然只是个秀才,但自我认同还是士人阶层,对悲惨小民顶多有同情心理,要想他对那些吃不起饭的人共情是不可能的。
他答道:“三教九流五行八作自有位次,每个人生来位次不同,所获得的自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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