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哩个啷,呔呔呔,且听我说,青史几行名姓,北邙无数荒丘,前人田地后人收,说什么龙争,咳咳,啊虎斗,善恶到头终有报,人间正道是沧桑...啊啊啊,呔~咳咳...”

好嗓子不是天生的,是练出来的,太史文一直这样教育年轻的学徒,所以即便是坏天气没什么客人的时候也不能懈怠。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

“谁啊?”太史文昂着脖子喊。

“先生,掌柜的,让您去前院二楼。”店小二喊道。

“阿文阿武呢?没在二楼说书么?”

太史文没听见回音,拉开门,瓢泼大雨下的正欢,店小二猫着腰跑过拐角已是不见了踪影。

他猜到应该是阿文阿武贪玩不在堂上,雨天却来了客人要听戏,只能让他这个老师傅顶。

真是没规矩了,太史文叹道,他当学徒那阵哪敢如此懈怠。

“浪哩个啷...浪?”

刚走到二楼,太史文就愣住了,怪不得刚路过一楼一个人也没见着,就连掌柜的和店小二也没了踪影,二楼里坐着这几个人哪是客人,分明是一群夺命的煞星。

二楼里空空荡荡,没几个客人。

吹不着风的角落里坐着一个披着斗篷的女人,鹅蛋脸,相貌出众,旁边坐了个年纪小些的女娃,跟女人倒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倒是眉宇间没有女人那股子忧愁劲,多了几分天真烂漫。

临近女人旁边的倒是有两桌人,也没坐满。

瞧着是武夫打扮的汉子,三人却占了两张桌子,空余的位子上放着兵器,有刀有棍。

这几人挨着窗户,却也不怕风吹雨淋。

敞着怀、头上绑了蓝色发带的光头男人靠在窗边四下张望。

穿皮衣,胡子拉碴的魁梧汉子坐在他对面只顾着埋头吃酒菜。

剩下个头发半黑半白的中年人自己坐了张桌子,抱着长剑坐在桌前闭目养神。

这些人身上有不少伤疤,不管怎么瞧,都不是好相与的。

太史文又看向二楼另一侧,只有一张桌子前坐了两人,瞅着倒是正常许多。

左右边的是个四十多岁的道士脸色铁青,黑色道袍,背了一把黑剑,小口抿着茶水也不说话。

和尚有些年纪,眉毛花白有一指长,僧袍被水洗的发白,上面打了好几个补丁,倒是手里拿了串个个都有龙眼那么大的佛珠,看起来值点钱。

“咳...呃...不知是哪位客人点戏,又是要听哪段?”太史文壮着胆子问。

“老先生,这呢,是我点的。”

太史文寻着声音看去,一个眼神明亮,皮肤白皙的年轻小哥扶着楼梯站在他身后微笑。

瞧见这年轻小哥身上无刀也无剑,一身干净布衣,倒不似危险人物,心下松了口气。

“这位客人,请了,不知要听些什么?”

“老先生,实在不好意思,我只是问问掌柜的听戏要多少钱,他就跑了,也没来得及问价,我这只有八文钱,不知够不够,能听些什么?”

太史文看着年轻小哥掌心里的散钱,心中苦闷,这二楼点一壶竹叶青坐一下也得五文钱,若是请先生说戏需得是人多够热闹店家出钱或者有豪客包场,少二两银子是万万不会开场的。

进退不得,可看向其他人,和尚和道士向来是只有化缘没有掏钱的主。

这几个大汉瞧穿着倒是珠光宝气贵气的很,可哪个有胆子伸手向这些江湖人讨赏钱的,哪句话说的不中听了,拆了招牌事小,折了命在这才是糟糕。

“都听得,什么都听得,张三修仙传、画中仙、狐妖与苏生或者传统剧都是可以。”太史文思绪万千,决定忍下此事,话是这么说了,面皮上却有些犹豫。

“喂,老先生,我要听狐妖与苏生,这是五两银子。”坐在角落的少女站起身,从怀中摸了银子抛了出来,稳稳落在说书先生面前的桌上。

“飞凤,现在什么情况,怎敢如此胡闹!”美妇人狠狠瞪了少女一眼,怒斥道。

“爹,你看娘,又欺负我,我就要听戏嘛。”被唤作飞凤的少女也不怯场,甩开美妇人,跑到头发半黑半白的中年人身后不住的哀求道。

“倩倩,飞凤既然愿意听,就让她听罢,不碍事,待在这鬼地方也没什么消遣玩意,”中年男人没说话,脸上胡子拉碴的汉子却是先说话了,“那说书的,你快些去说,说的好了,爷有赏。”

说书人连忙点头称好,银两也没敢拿,带上胡琴转到屏风后面准备去了。

“哥,你就惯着她吧。”美妇人见阻拦不住,只得是抱怨一声。

屏风后,传来阵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又有胡琴声响了一阵,是那说书人正在准备。

被唤作飞凤的女子笑吟吟道,“那小哥,几文钱可是听不得戏文的,也就够点一壶茶钱的。”

“嘿嘿,是我的问题了,第一回来酒楼,没什么经验,多谢姑娘搭救。”

年轻小哥学着江湖人的样子做拱手礼,可比划了半天,怎么也想不起来拱手礼是哪手握拳,又是哪手在上,最后只得是挑起大拇指比划了一下。

飞凤眼见年轻小哥滑稽的样子,格格格的笑了起来,少女声音清脆,甚是悦耳。

这年轻小哥正是冯林,今天早些时候,天刚蒙蒙亮就被师姐带下山去。

一路快马加鞭,将他送到了往南几十里开外的小镇中,只是嘱咐了一下,日后好好生活,不要误入歧途就原路返回了。

自由来的是如此突然,冯林自然是开心的。

只是又摸了摸怀里,上下不过十个铜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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